《败家子的青云路(科举)》全本免费阅读
很多女子看后宅斗争,总觉得最大的敌人就正妻,只要将正头娘子、奶奶、夫人斗没了,就轮到她们坐上那个位置了。
但林轻筠自小出门出门,为贵妇人、富家奶奶们应唱过,也为士大夫、武官、富商们应唱,对比后宅女人们对自家夫主的期许与男人们提到她们时的态度,林轻筠很清楚地看到,所谓的正头娘子、奶奶甚至夫人,也不过是后宅中被男人拿捏命运的一员罢了。遇到事情,找哪个靠山,完全看处在事局中男人的态度。
她很不甘,很不服气,但实情就是如此。
她和江重涵将昏迷女子送来尼姑庵的事没有瞒任何人,丫鬟就是一时跟不上,问一问人就能随后赶到。可丫鬟没有问,反而去禀告了。
正头娘子若是心善,姨娘绝不会数度流产,更不会在发现疑似来了月信的情况下,将姨娘遗留山下。
种种情形只能说明,在府同知后宅里,昏迷女子看似受尽宠爱,一次又一次受宠怀孕。实际上,昏迷女子不过就是个床笫间的玩物、生孩子的工具罢了,绝不能动摇同知夫人的地位。但这绝不代表,此时该晓之以理、动之以情、迫之以势的对象是同知夫人。
同知夫人若是真被府同知放在心里,又怎么会有姨娘出现呢?同知夫人若是真手握后宅的大权,早把姨娘发卖出去了,哪里还会用阴私手段谋害姨娘肚子里的孩子和性命?
那么,这代表昏迷女子在同知府上压过夫人一头吗?
不,当然不,她若是府同知心尖上的人,第一次流产后,府同知就会把她妥妥当当地保护起来,绝不让她出一点闪失,而不是一而再、再而三地流产,更不会祭扫途中被抛下,只带个小丫鬟就在河边等待。
说到底,不论姨娘还是夫人,她们和府同知衣衫上挂着的香囊差不多,不过都是装饰体面的物件罢了。正头娘子用家世为府同知装饰体面,昏迷女子用美貌为府同知增添喜悦,她们俩加起来,连府同知腰上的牙牌都不如。
牙牌还能彰显官阶呢。
在离开徽州之前,尽管一直出入的都是后宅夫人、奶奶们的聚会,为之应唱,但林轻筠接触得最多的不是女人,而是男人。
见惯了男人,清楚男人,林轻筠就再清楚不过,一个手握权势的男人,除非你有比他更强的权势,否则你同他说什么“良心”、“恩爱”、“真心”、“情义”,那都是虚的。他们根本不在乎这些。
因为他们觉得,只要权力还在自己手上,这些虚无的东西就会有人前赴后继、哭着喊着送上来。
你跟他说什么要了人家姑娘,就要对人家姑娘好,别管她是你的正头娘子还是房里姨娘,你都要让她们开心、幸福。
没用。
都纳妾睡姨娘了,还有什么良心?
他们在乎的,只有两件事:面子、儿子。
因为面子不能丢,所以眼下,无论是谁、怎么哭诉姨娘的凄惨、控诉夫人的狠毒,都没有。不仅没用,还会因为抖了同知老爷的家丑,落了同知老爷的面子,而被责罚。
哪里会有男人为了区区姨娘,就去狠狠责罚正妻?尽管妻子也是个物件,但夫妻名义上可是一体的,姨娘算什么?
当此时,唯一能让府同知有所动作的理由,就只有两个字:
儿子。
知道你不在意女人,可哪个男人不想要儿子?
就是某些做了小倌的,也想着要找个女人生儿子,免得自己百年后吃不到香火呢。
“子嗣”有多立竿见影,这不是当场验证了吗?
瞧瞧府同知那着急的样子。
林轻筠心中冷笑,目光落在人群后面的纪洪和邹友直身上。
那目光犹如一泓静静的秋水,不悲不喜,不带任何情绪,可该懂的人,都明白了里头的嘲讽。
——想捡现成的功劳啊?
江重涵站在林轻筠身边,没有回头看她的眼,一时没来得及注意她心中的悲愤,但纪洪跟邹友直为什么出现,他就一清二楚了。
他是第一个发现丫鬟没有跟上的人,忠奴当然不会弃主,她肯定是去找能救她姨娘的人了。姨娘是夫人的眼中钉,她当然不会去求夫人,只会找上府同知。
听闻爱妾昏迷,府同知必定心急如焚,可下手的就是夫人,同知夫人又怎么会功亏一篑?当然是选择说些“送去尼姑庵老爷怎好前去?还是让我妇道人家去吧”的话,过来补刀。
可纪洪与邹友直已经从昏迷女子的银丝狄髻上得知她身份不凡,他俩必定会把颖安籍的在任官员筛一遍,而后,等在山上前来清净庵的必经之路上。
这就自然而然地看到了妇人身上的补子。
此时的齐朝还不像明朝晚期,到处都是僭越,什么人都敢穿飞鱼服。此时命妇的补子、金冠的梁数是与丈夫的官阶相同的,一看到正五品白鹇补子,两人就什么都明白了。
府同知可不是州同知。
纪洪眼看着就要上任颖安知县了,这么个跟上司打好关系的机会,他会放过?尝过了戴知县的轻视后、非要在江南官场拿持身份的邹友直会放过?
他们一定会假装不知道同知夫人已经来了,以跟着丫鬟找人为由拜访同知,然后不管用什么理由。如:你家姨娘已经被我们的晚辈救了,当是无碍的,可若是尊夫人得知令妾无碍……令妾怕是无碍也有碍了,毕竟以区区白身书生与尼姑,阻挡不住尊夫人之类,提醒府同知也罢,夸大其词、极力渲染昏迷女子的危急也好。
因为此时,昏迷的女子的身份不一般了。
本来嘛,一个女子的生死,两位高高在上的士大夫是不会放在眼里,更不会出手相救的。甚至,昏迷女子的夫主若是州同知以下的官员,例如正七品的府推官,纪洪都不会多看一眼,只继续到山上,与邹友直饮酒、赏春景。
可谁叫她来历不小,夫主是正五品的府同知呢?
齐朝的州并不能直接管理县,理论上来说,县的直系上级就是府。直系上级的二把手,还迟疑什么?
纪洪跟邹友直不仅会说服府同知来,还会陪同前来。
通知一声你家爱妾昏迷了算什么功劳呢?他开的药方连静慧师太都知道有用,纪洪自己就曾是大夫,会不知道吗?
救了府同知爱妾这么大的人情,纪洪跟邹友直舍得让给他这个小书生?
万一纪洪迟疑了,邹友直说不定还会劝他:江重涵不过十六,就是能去应府试,也不能过,何必将一个绝好的机会浪费在无用的他身上?
此时不出声,不过是纪洪在算着女子醒来的时间。同时,等着他们先把同知夫人这个救治的绊脚石得罪了、挪开了而已。
等同知夫人的火撒在他们身上之后,邹友直再让纪洪优哉游哉地出来“治病”,捡个现成的便宜。
江重涵不在乎什么功劳不功劳的,救人对他来说就是本能。
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