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宋凌烨给她发来一封邮件, 说这是他那天没能告诉她的证据。
江浅浅原本只是想看看究竟是什么, 但真正看完了那封邮件,她却再也没了探究时好奇的心情。
邮件里是宋瑾泽入股孙氏集团的合同扫描件,还有一个女人的录音。两者结合起来所指向的事实, 让江浅浅心里发冷。
若没有那份合同,她或许还会相信, 录音里的内容纯属污蔑, 但宋瑾泽签了合同, 挽救了生死边缘的孙家, 显得如此心虚。
当初他口口声声说, 在她揭破他的身份前,根本不知道她是宋凌烨的女朋友。可事实告诉她,那全是骗人的。
这个人是多么卑劣。
明知道她是他侄子的女朋友,还多次设计让两人分开, 让她和宋凌烨当初那么痛苦。
她被他骗得团团转,从一开始相信他绝对没有搭讪的意思, 到后来相信他为她安排工作也只是为了帮她。她放任一个对她有企图的男人接近自己, 还多次为他跟宋凌烨撒谎,这比当初宋凌烨对孙菱的迟钝还要恶劣!
她竟然和这样一个阴险狡诈, 卑劣无耻的人在一起, 从头到尾都生活在他的算计之中, 还曾对他的作为心生感动,想要和他一辈子长长久久!
宋瑾泽见江浅浅神『色』不对,立刻走上前来, 他看到了电脑上的图片内容,孙家的入股合同,顿时明白了一切。
他只觉得这一刻,世界山崩地裂。
他辛苦维持着的,摇摇欲坠的谎言城堡,在这一刻轰然倒塌。
浅浅什么都知道了!
“浅浅……”他讷讷开口,向来雄辩的他在这一刻连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闭嘴,我不想听你说任何一个字!”
这个人嘴里,没有一句实话,她再也不想被他蒙蔽了。
“你太可怕了,连自己亲侄子的女朋友都抢,难道你就没有一点羞耻心吗?他每次叫你叔叔,对你那么信赖,难道你就没有一丝良心的不安吗?”
江浅浅的目光里满是控诉,她强忍着哽咽,艰难地质问着,每说一句话,眼泪却不由自主地掉下来。
“你想过我们的感受吗?你当所有人都是你手里的提线木偶是不是?”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哭,伤心,愤怒交织,还有一些说不清的委屈。
宋瑾泽努力找回了一些思考能力,他不能任由浅浅判了他的死刑。
“浅浅,我知道自己对不起凌烨,我已经对他进行补偿了,那15%的天瑞股份,他接受了!”
“我也知道我算计你们很不应该,可是浅浅,我爱你的心是真的,丝毫不比凌烨少半分,我就是太爱你了,所以才会不顾亲情不顾廉耻从凌烨身边把你夺走!他能给你的,我做到了,他不能给你的,我也做到了。你跟我在一起,比他更合适,也会过得更幸福!”
宋瑾泽上前两步,抱住江浅浅:“浅浅,你给我个机会,让我继续补偿你,用一辈子来补偿你,好不好?”
江浅浅试图推开他,却根本推不开。但她此时不愿意与他有任何的亲近,她低头在他手上狠狠咬了一口,宋瑾泽吃痛,下意识放开,江浅浅和他拉开了距离,这才道:
“我每次都试图相信你,可你,不到最后实在瞒不下去的时候,从来不会说真话。我都不知道你到底还在背后做过多少算计我的事!这样的你,我不敢再相信了。”
她一直生活在他的算计中,若非宋凌烨揭破,她丝毫不知道,还对他感恩戴德。
他一直拿方家的事将她困在他身边,她甚至都怀疑,方家的事是不是他安排的。
毕竟,她与宋瑾泽相识在前,方家派江胜凯找上她在后。
在他们初相识的时候,他就能做出干预她保送录取的事来,别的又有什么不可能。
她和宋瑾泽在一起后,方家再没有对她出手过,而宋瑾泽也从没对付过方家。
这样的猜测,让她对宋瑾泽的厌恶到了极致,连和他共处一室都不愿意。
她绕过他,想离开书房。
原本一副神思不属大受打击的样子的宋瑾泽,立刻拉住了她:
“浅浅,你不要离开我!”凤目之中全是哀求。
江浅浅脸上的泪珠未干,嘴角却笑意讽刺:
“离开?我不敢的,我家人的安危都在宋总一念之间。”
宋瑾泽听出这话的潜台词,难以置信地看着她:
“浅浅,你怀疑我会伤害你的家人?”
江浅浅冷冷看着他:“你明面上自然是不会,但会不会授意方家这样做,我就不知道了。”
宋瑾泽听得心惊胆战,浅浅竟然怀疑他和方家勾结,一起威『逼』她。他试图向她解释:
“浅浅,我没有,你相信我,方家的事和我一点关系都没有!”
面对爱人的误解,所有的解释都那么苍白无力,她看着他的目光依然那么冷。
做过的事情要掩藏或许有办法,但方家这件事,与他利益相关,他确实多次利用方家对浅浅的威胁让她留在他身边。就算他把方家人绑到她面前,让他们说,和他毫无关系,浅浅也不会信。
因为前事爆发,现在她对他的信任已经降低到了零点以下。
宋瑾泽无力地放开手,让江浅浅离开了房间。
从这以后,两人就成了陌路夫妻。
她没有提过离婚,甚至没有跟他分房睡,但她每次看他的眼神是冰冷而充满厌恶的。
宋瑾泽很无奈,他想过很多办法讨她欢心,却没有丝毫作用。
江浅浅不想这样对人充满仇恨地生活,但她找不到解脱的办法。
她就是一只笼中鸟。即使知道他如此算计她,也无法逃离他制造的樊笼。她不是只有自己,不能只考虑自己的喜怒哀乐。
她怕他报复她的家人。
她既无法狠心去死,也无法快乐地活着,就这样日复一日地过着。
白日里,她只能专心去做自己该做的事,然后晚上尽量晚一些回到与宋瑾泽同居的囚笼。
期末考试很快过了,她再次进入了暑假。
七月初,母亲要和石广平结婚了,她要回去参加婚礼。
大约是觉得她马上要大四了,母亲也终于放下了心结,愿意去追求自己的生活,所以今年终于答应了那位石叔叔的求婚,早就说好了在她暑假的时候办婚礼。
石广平是个很好的男人,无论是母亲落难时,还是后来富贵了,都一如既往地爱护着她,后来为了更配得上她,原本得过且过的他工作更努力了,将手里的火锅店办成了连锁店,几年间资产规模翻了好几番。但在结婚前,他把这些店全都过到了母亲名下。
母亲和他在一起,江浅浅很放心。
宋瑾泽要陪她去a市,她没有答应,她实在不想对他有任何一点好脸『色』,哪怕是在家人面前伪装。
她说不让他去,他就借口要去德国出差,给母亲打了电话请罪。
最近他总是做出逆来顺受的样子,不敢逆她的意,但她是不会被他这种表面功夫再『迷』『惑』的。
回到了a市,江浅浅试图帮着母亲筹备婚礼,最终却发现,完全没有可以『插』手的地方,连母亲外婆他们都很闲。
“瑾泽全都安排好了,我们自己基本上不需要动手做什么!”
母亲说这话的时候,满脸笑意,全是对女婿的满意和赞赏。
原来宋瑾泽早就派了人过来筹备婚礼,一切都安排得极为妥当,不管是母亲这一方的人,还是石叔叔那一方的,都无人受累。
“对啊,他说办婚礼累人,我们只需要感受婚礼的喜悦就好了,不该为杂事破坏心情。这小宋真是体贴周到!”石广平也感激地道。
“这样的话,那我们都开开心心地参加婚礼就好了!”江浅浅尽量笑得很自然,她不想在这大喜的日子,让母亲和亲人为她的婚姻问题感到担忧。
婚宴上,见母亲和石广平一起向众人敬酒,脸上的笑容是那么幸福,江浅浅脸上也有了一些发自内心的笑意。
他们过得好,那她牺牲一点个人喜乐就是值得的。
母亲和石广平正在挨桌敬酒,突然有一个女保镖来到江浅浅身后,悄声道:
“太太,有一个自称是您父亲的人在外面捣『乱』,要闯酒店,酒店方面不知道怎么办,让我们来请示您。”
父亲?江胜凯?
江浅浅想了好一会才记起,江胜凯确实是最近出狱。
当初江胜凯胁迫她捐肾,被她送进牢狱,原本要判五年,在方家请的律师和其他方面的运作下,减刑到了三年半,如今正是刑满释放的时候。
“我去看看。”
她是绝对不会让那个人渣来扰『乱』母亲幸福的婚礼的。
江浅浅和保镖一起来到一楼大厅,果然见江胜凯和他妈正在与酒店的经理纠缠。
江胜凯的妈已经是七十多岁的人,酒店有所顾忌,便导致双方僵持不下,至今未能将人驱逐出酒店大堂。
“江小姐,您来了,这两个人自称是您父亲和『奶』『奶』,您看……”经理恭敬地道。
见江浅浅过来,江胜凯和他妈都是眼前一亮,江胜凯他妈也不撒泼打滚了,一翻身从地上爬起来:
“浅浅,我是『奶』『奶』啊!”
江胜凯也殷切地看着她:“浅浅,爸爸知道错了,这些年我一直很后悔,今天我们来也不是想搅和你妈的婚礼,就是想看看你过得好不好,想当面跟你道个歉!”
江胜凯这话说得无比真情实感。
现在他是肠子都悔青了。
他为了方家,去威胁自己的亲生女儿捐肾,结果被告上法庭坐了牢。
可他明明是替方家受过,但方屿那个贱、人,竟然在一年多以后就跟其他小白脸好上了,将他忘在了脑后。
后来,便只有自己的母亲和兄弟来探望他。他从他们口中知道了方屿另寻新欢的事,也知道了江浅浅和宋瑾泽好上的事。
宋瑾泽,他没见过本人,却知道那是方家当家人也要仰望讨好的人物。但这样的大人物,却喜欢上了他的女儿,正正经经地和他女儿交往了。
他在牢里不断听说江浅浅和宋瑾泽的消息。
宋瑾泽为给他女儿出气,豪掷几十亿收购一家大型公司登记在他女儿名下,为给她庆生,买下几亿的海岛,私人飞机,因为她的心脏病,又豪掷几十亿建立心脏病专项研究所和慈善基金会。
听说,等江浅浅一毕业,宋瑾泽就会立刻和她结婚。
越是听说这些事,他越是后悔。
他当初为了方家许下的一个价值一亿的股份,前去威『逼』江浅浅捐肾,他要是没这么做,那他将来就是宋瑾泽的老丈人,要多少钱没有!
所以,他在牢里一直嘱咐自己的母亲去讨好江浅浅和李雅君,一出了监狱,听说李雅君要和另一个男人办婚礼,想到江浅浅肯定会亲自来现场,他便带着老母亲前来了。
无论如何,他都要取得女儿的原谅,那样便有无数的好日子在等着他。
江浅浅被保镖簇拥着,看向眼前衣衫狼狈的两人。
记忆里凶恶地将她和妈妈赶出门的老太太,此时已经白发苍苍,正满脸讨好地看着她。
而那个让她伤心了很久,远在天边遥不可及的爸爸,她小时候被人欺负,幻想着能从天而降保护她的人,此时也正满脸懊悔,泪光闪闪地向她道歉。
只是,现在的她已经不是曾经那个弱小的她。在她年幼无靠和妈妈艰难度日的时候,他们没有出现,现在她早就不需要他们了。
而且,江胜凯还对她做过那样过分的事情。
现在不过是看着她似乎富贵发达了,想来沾些好处而已。
“我没有你们这样的爸爸和『奶』『奶』。江胜凯,我劝你自觉从我眼前消失,不然我就立刻向法院起诉,你出狱后不知悔改,继续『骚』扰受害人!”
江胜凯愣在当场。他没想到,原本单纯心软的江浅浅,现在能这样一句话直击要害。
若她真的去起诉,他可能再次面临牢狱之灾,在牢里那些日子,是他一辈子的噩梦,他怎么都不愿意再经历一次。
“浅浅,我是你亲生父亲,你真的这么狠心绝情!”他一副受伤的样子。
“绝情?是你们先把事情做绝了。你们当年的所作所为,我都一直记在心里。三年前我能送你去坐牢,现在更容易,你不信可以试一试。”
她说得平静,但江胜凯能感觉到她说的每一句话都是认真的。
这不再是当年那个任人拿捏的小姑娘了,这是宋瑾泽捧在心尖上的人,她的任何一句话,只需要给随便给谁打个电话,都会有人立刻为她执行。
他不敢再招惹她,只能恨恨地带着母亲离去。
这个女儿终究是靠不住,他想过好日子,还是只能指望方家。
江浅浅看着两人狼狈离去,想到以江胜凯的『性』格,该有多么后悔当年抛弃了她和妈妈,心里觉得十分畅快。
但这样的畅快之后,她又觉得有些奇怪。
为什么她会对原身的感情和经历如此感同身受?
明明她是一个穿书者。
可现在,她对自己在以前那个世界的记忆变得越来越淡薄了,反而这个世界的原身的记忆,变得越来越真实,就像她真正亲身经历过一样。
说到穿书,那本书的剧情是什么,好像对于这件事她一直很模糊。她只记得她是宋瑾泽的前妻,警察来抓走了他,因为他被指控杀了她。
很多时候,她甚至连这件事也会忘记,真情实感地沉浸在这个角『色』所经历的一切事情里,爱,感动,心动,厌恶……
为什么会这样?
这样的认知让她又开始头疼。
她捂住脑袋,感觉周身传来湿润黏糊的触觉,就像自己身处于什么『液』体中一样。
可她仔细看了看,自己站在金碧辉煌的酒店大堂里,身边只有宋瑾泽派给她的保镖和酒店安保人员,所有人都没有发现她的异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