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顺着看了出去。
让太子妃进来的是皇上,可皇上没有言明让她们请完安就离开还是要她们入座参与这场‘储君选择’,这事上苏青不敢多猜测所以做了俩手准备,一就是加了椅子,二是殿门没有关。
今日这场事情关乎着整个京都也关乎着整个成周国,所以早在请各位殿下的时候皇上便下令围了这所宫殿。
围宫殿的兵是御前兵,围宫殿的将是御前将,其中就有一身年迈却是气场强盛的云麾将军亲自镇守。
可太后顺着看出去却看到了另一道身影。
一个以前她没有听过名号的家仆之子如今成周国家户喻晓、不能缺少的赤忠将军。
太后手中的佛珠又开始转了起来。
“将礼王请出去。”轩贤的声音清冷不含人情,言行中仅剩的唯有天子威严。
礼王还没有回过神,不明白自己好不容易聪明了一回怎么就在这个时候被赶了出去,但轩贤的这话又太过于冷了,冷得前不久才被关了数个月的礼王不敢有任何的吵闹就在这样不明白中被带了出去。
苏青瞧着轩贤的模样像是要将太子妃和世子留下来的就准备让小太监关上殿门,就听到恭王的声音响了起来。
“父皇莫要生气,礼王心直口快其实并没有什么恶意。”恭王说的是这样说,可时机也却是在礼王被带离开才起身的。
“礼王定然是觉得既然小郡主都留在中宫中歇息了那更小的世子也必然是劳累强撑,这才多言一句想要让太子妃给足世子休养的时间。”
此时站在恭王身边的太子妃在无形中感受到了压力。
争储之间的不动声色又直击要害的毫不相让。
压力更大的是就算是今日她孩儿被选为了太子,她又是否能替她孩子守住这个位置?!
拥有相同想法的还有司皎洁。
从没有在这种事情上面多虑过的她在这一刻悲凉且清楚的感受到了她的太子离开了,那个压的众多皇子抬不起头不敢多言的太子离开了……
以至于在今时今日,这些她认为都不过是蝼蚁不值一提的东西都挡了她司家的路!
“恭王多虑了。”太子妃笑的苦涩带着勉强,“他虽然小但是担当十足,他姐姐几次撑不住的时候还是他让宫女们传了太医,照看他姐姐……”
恭王看上首轩贤不言对着太子妃微微一笑,后退了两步坐回了原来的位置。
安王在恭王的动作中皱了眉。
奇了怪了,恭王一向谨慎,怎么今日偏就做了这个出头鸟?
太子妃也不明白,但此时能在天子面前说通这件事才是最重要的,所以她的全部心神都放在了这句话上面,还让看似随意其实为了说给天子的话出口,“他昨日还在宫中说担心皇上和他姐姐一样难过几次想要过来都被儿臣哄着拦了下来。”
这话说者用心听者心思各异,在场几人没有任何人接。
太子妃不觉尴尬,只在场中拿着帕子擦眼泪。
她心中清楚今天的御书房是什么样子,成周国最尊贵的人可以说都在这里聚集奇了,这不是她那举办的宴会众人纷纷恭维的地方,也不是太子还在的时候众人对她和蔼的时间。
可她现在要做的是将她夫婿原本的东西给争回来!
这是属于他的,是属于她们孩子的!
轩元思落座的位置仅仅在十四皇子之前,此时看向前面也只能看到太子妃的背影,但他确实能将恭王那不以为然的面容看得仔细。
轩元思心中不解却是不动声色的看向其他人,一圈下来没有答案也不着急,只是继续稳坐着犹如刚才那般不存在。
在他的前面静王和安王明显不想要太子妃在这个时候多说这些,又有恭王在前面先做了表率,静王也大胆发言,“父皇难过已经数日,世子若真的如此诚意那皇嫂几次阻拦是皇嫂自己心中不这样想吗?”
“更何况母后这些时日同样悲痛可也不见皇嫂去拜见,现在在听皇嫂说世子只是关心父皇而不关心母后和五公主……”
太子妃迅速反应,“母后早已经差人过来说过了自己无大碍嫂嫂才放下心的,母后你说是吗?”
俩人现在可谓是一根绳上的蚂蚱,司皎洁让太子妃和世子进来不就是为了那还没有定下来的位置,不就是为了那个位置掌握在自己手里?
此时司皎洁哪里会拆台,可司皎洁还没有及时开口说什么,上位已经平静出声:“坐吧。”
俩个字,让太子妃僵在了当场。
这是皇上给她在留脸面,可今日她不要脸面的进来不要脸面的纠缠是为了什么?
此时让她坐下不过是让她闭上嘴不要在掺和了!
司皎洁同时听出来了,一但太子妃坐下就表明了她是真的只是带着世子过来看看,可不坐又在说自己其心可诛……
静王听到这一声心中刹那提了起来,怎么不让太子妃和礼王一样的出去?!
坐下不就又要多一个!
“皇嫂快些落座吧,父皇这些时日的身体总不太好,今日若是这事说不完还要拖到明日。”恭王又一次开口吸引了众多双眼神。
太子妃和司皎洁都清楚恭王这话是什么意思,若是今日她们继续纠缠说不得这件事就要拖到明日,那到了明日她们又有什么借口进来?
太子妃权衡了一瞬给了司皎洁一个眼神,擦了擦眼泪落了座。
安王静王也都听出来了,他们的父皇召集他们本就是因为群臣的压力,若是今日这件事没有结果还不知下一次召集是什么时候,到时候他们只能自讨苦吃。
安王本就在进殿后畏畏缩缩的,此时更是不会说什么,静王看其一眼在算计着恭王的话也闲了心思。
殿中是静下来了,可定西王神色古怪,轩元思虽然不动声色可明显是在意恭王刚才自的言行的。
恭王这个人被说是谨慎是有原因的,可今日这般俩次彰显自己的存在还是在和礼王都纷纷显露马脚之后……就如此自信自己会登上这个位置不成?
苏青看了一眼现场示意了小太监退了出去,侍卫将沉重的殿门关闭,隔绝了无数双视线。
庞阳在殿门外回视了这些视线,直到周围清净了庞阳也没有丝毫放松,所有的心神放在了后面的宫殿中,那副模样像是随时会闯进去一般。
倪老将军给身边的几人使了眼色,五六名叫得上名号的将军形成包围之势将庞阳围住。
大殿中苏青放轻了脚步走到了轩贤后面站着,太后手中的佛珠停了一双眼睛看向了下方的轩元思。
司皎洁和太子妃对视了一眼准备着随时将话题再次牵引过来。
定西王瞧着恭王刚才的不以为然在不复存在,眼眸中带上了重视的神情。
十四皇子困得直点头,明显不耐烦在这里继续待着。
轩贤将一切收入眼中,说的是另一个人名,“白果。”
白果的心神一瞬收了回来看向了正位,跟着身形转动的眼睛中带着疑惑。
重生之后皇上都是叫她康乐郡主的,上一次叫她白果她一直以为是因为皇上太过于伤心而导致难过。
“这几年在路上都看到了什么?”轩贤问的话是和现场的氛围完全不相符的话,这话也让静王、安王、太子妃和司皎洁四人心中一紧。
这是刚才她们的动静太大了让轩贤放弃了重新立储的心思?
白果眼眸看着轩贤认真的回答说:“什么都没有看到。”
轩贤追问:“什么都没有看到为什么还总要出去?”
“行己路,安己身。”白果的声音和往常并没有什么区别,平淡不带着特意的情绪。
下方众人不以为然,太后手中的佛珠拨动了几颗又不动了。
在其中神色最为奇异的就是恭王,眼眸中含着冷意,笑容中带着不屑,藏在袖子中的手又满含杀意。
定西王一时间更是困惑。
恭王怎么又和康乐郡主对上了?
况且还是这个时机上……
白果的答话是在回轩贤,但轩贤却并不在听这个答案。
他那双透露着静寂的眼睛对视着白果,里面空空如也,他问:“己路可到了尽头?”
四年前,白果在这个房间中央站着,听上位说出‘女子是有大才的’这话,四年后,女子有大才再不是抽象的一句话,天下看到了康乐郡主,天下看到了易大东家,天下看到了倪家女郎,天下看到了无数犹如当初白果的女子正在施展着自己的能力。
女子经商,女子上战场,科考女子可参加可为官……
女子看到了和曾经不同的风景,女子看到了自己活着的不同意义,一步步走到今日再没有人能改变结局,女子再不会成为附庸。
可同样,女子走到这一步已经为往后定下了基础,即便是这一次受限无法彻底让女子施展所有才能,往后的数十年、往后的数百年、往后的数千年也还是会有无数次的,这无数次总有人会成功的。
那这条路的开创者,这条路的带领者又是否迷失了方向?
在其中徘徊找不到出路,也找不到前路,找不到自己。
白果在这话中沉默了一瞬。
行己路,路已经在无知无觉中变长变宽,又怎么会走到了尽头?
“……己路。”白果抬起了那双眼眸,狭长的眼尾和艳丽的容貌都没有夺过她眼眸中的认真,“无尽。”
己路无尽。
轩元思眼眸轻轻的颤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