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紧闭着门的洗手间传来了哗啦啦的水声,流动的逝去的声音掩盖了回应,姜抒开门一看,来的并非钟点工阿姨,是一位跑腿小哥。
姜抒接过跑腿小哥递给自己的纸袋子,里面装着余盛的衣服。
洗手间的门打开,余盛走出来,整个人很清爽,他刚用冷水泼脸,面上还有湿润的水光。
祁瑄让姜宝在跑步机上运动,他起身,让人品味不出情绪的视线从搁在桌子上的纸袋子上,移到了余盛脸上,“你真打算在这里住下?”
抛却两人对立的关系,这话的语气和内容让人分不清是敌是友。
余盛抬手掀了一把正在滴水的前发,他大步朝着纸袋子走去,在回复祁瑄的问题时显得游刃有余,且漫不经心,“你不想让我在这里住下吗?”
他左手随意地拎起纸袋子,转头看向祁瑄,目光精准的带着挑衅,他撑着嘴角,露出了一抹刻意的假笑,“那该怎么办?我这个人就是喜欢和人作对。你越不想让我做的事,我偏偏要去做。”
话音落地,他脸上的假笑达到巅峰,那笑容宣战的意思过于刺眼。
他们两人中间隔了十几步,不长不短的距离之间化为兵戈战场,兵戈相见,火花四溅。
再怎么说,余盛也是姜抒领回来的,姜抒同意他住进来,初心是希望两人相处的时间久了,能够解开当初的心结。
姜抒出面打圆场,他对战斗力已经拉满的两人说,“好了,你们两个人不要见面就掐。”
明明是二十五六的人了,又不是小孩子,在外也是有头有脸有身份的人物,谁能想到在这天花板为穹顶的房间里,吵起架来显得有几分幼稚。
“我不管你喜欢做什么,但这是我家,清你先学会尊重主人。”祁瑄不咸不淡地说。
与祁瑄的云淡风轻不同的是,余盛的眼里和脸上皆是敌意,他乍然短暂又忌惮地笑了一下,那样的笑容分明就是火上浇油,也正是他的目的。
“在我的字典里没有主人和客人之分,只有我和你的区别。”余盛微微侧了下头,他视线倾斜,世界倒映在他眼中的样子也微微倾斜,他很不认同地闭了一下眼,再睁开时,眼里的笑意灼热,如熊熊烈火,缩影在那眼中所有的画面都要被焚为灰烬。
祁瑄并没有继续这一场无谓的争执,和余盛进行这样费力的拉锯战,得不到丝毫好处。
他们终于分开,余盛在客厅,祁瑄在阳台,即便有一墙之隔,姜抒也仍然听到自己的心跳还在持续高涨。
姜抒不安地喝了一口果汁,她不知道自己点头答应让余盛住进家里,这个选择是不是草率了。
“祁瑄。”姜抒欲言又止地唤了祁瑄一声,从祁瑄坐下,他保持着偏头看着外景的姿势。
远处的风斜斜的吹来,轻轻掠动祁瑄的黑发,头发微动,影子却不动。
祁瑄走神地嗯了一声,姜抒的声音像是绑在风筝上的线,只要轻轻一拉,风筝便能走高或者走低,祁瑄回过头来看着姜抒,那双狭眸里的光点正在一寸一寸地变亮。
即便姜抒什么都没有说,祁瑄依然猜到了她未出口的话,祁瑄握住姜抒搁在桌子上的手。
他露出一个安慰的笑,他告诉姜抒,“不用为今天的事情感到愧疚,我明白你这么做的用意,也领了你的心意。”
姜抒搁在桌面上的手指微微地弓起了一点弧度,贴着桌面的指腹慢慢有了一些温度,听祁瑄这么说,她心里的压力也减轻了不少。
江州已经进入夜间,楼外灯光如鼓,声声鹊起,高歌盛世。
余盛不知道站在玻璃拉门口多久了,他站在墙边,动作有几分慵懒,肩膀轻抵着墙面,他语气轻佻,“喂,你们家里只有一张床,晚上我睡哪?”
姜抒转头看着余盛,客厅的光芒倾洒在他的身后,将穿着一身酷黑的男人照耀得明亮,只是他背着光,脸上的神情看得不确切。
“沙发。”在姜抒思考权衡之策时,祁瑄惜字如金地吐出两个字,没有给他抉择的余地。
姜抒还担心天生反骨的余盛会跟他们争执一番,为他自己争取睡卧室的机会,令姜抒意外的是余盛近乎温顺地低音哦了一声,转身进客厅了,竟然连一个多余的字眼和一个多余的表情都没有。
他的行为让姜抒感到了一丝意外,不过幸好的是还算平和,这锅水里滴进了沸油,并没有激起多大的涟漪。
时间愈来愈晚,姜抒和祁瑄收拾了一番回卧室了,躺在床上,姜抒拿着手机,心思却跑偏。
姜抒丢下手机,她凑到祁瑄身边,明明房子的隔音效果很好,可她下意识降低音调,“余盛睡在我们家,我心里还是有一点不安。”
“既然不安,那又为何答应他住进来?”祁瑄轻轻地拍了拍姜抒的头,温柔宠溺的动作皆是抚慰。
在这一点上,姜抒也有些矛盾,她一方面担心余盛住进来会带来大的波折,可是她又说不出拒绝余盛的话,原因只有一个,因为他以前和祁瑄是兄弟,姜抒在祁瑄身边这么久了,没有见到祁瑄和谁称兄道弟过,仅这一点,姜抒觉得很珍贵。
“好了,别想那么多了,住都住进来了。”祁瑄合上手中的书,哄着姜抒入眠。
姜抒也觉得今天应该早点闭上眼,要不然可能会失眠,她安分地躺在床上,祁瑄关掉灯。
漆黑的卧室慢慢燃起眠睡的氛围,这样像毒药一般的夜色会在不知不觉中侵占人的大脑,抢占高地,插上属于夜色的黑旗。
两个人闭上眼睛好一会儿,在半梦半醒之间听到卧室啪的一声,似乎有什么东西摔碎了。
姜抒惊醒,她坐了起来,看着卧室的门,她小声的和祁瑄商量,“要不要出去看看?”
祁瑄也和她一样,正在关注着客厅的动静,他并没有姜抒的反应那么大,在这种时刻,他依然保持着冷静理智,“先等等。”
客厅里,余盛脸上已经渗出了一层薄怒,明明已经快睡着了,结果姜宝那只猫把什么东西给撞的摔碎了,他摸索了好一会儿才摸到平板,把客厅的灯打开。
习惯了夜色的眼睛突然被光亮占据,在这种情况下,光亮是敌,它入侵了属于黑夜的领地。
余盛皱眯着眼睛,他睡意朦胧的起身,朝着事发地走过去,旁边的肇事者姜宝睁着一双无辜的暗黄色大眼睛,尾巴有几分得意地清扫着地面。
它刚把一张照片撞的碎在了地上,余盛走了几步站定,低头看着被碎玻璃分割的照片,几乎是一瞬间,他眯着的眼睛倏然睁大。
摔碎在地上的照片是祁瑄毕业时和他父母的合照,可余盛一眼注意到,照片右下角背对镜头稍微露出一点侧脸的人,正是自己。
看到照片,余盛不知用什么样的情绪扯着嘴角笑了一下,他蹲身,捡起没了玻璃屏障的照片。
这就是杨碧霞和他说的那张照片,杨碧霞宣布要和余氏联姻的半小时前,她还在和余盛谈条件,让余盛答应这一场突如其来的联姻,对象正是在他人生低谷给予他三次重击之一的前女友。
余盛当然没答应,可后来,在宣布联姻的前十分钟,杨碧霞选择用一个秘密换取余盛全了她的面子。
她的秘密明明廉价不堪,她告诉余盛,祁瑄家里留着这么一张照片,就是这么一句废话,余盛竟然当众给了杨碧霞台阶下。
他这次来也是想亲眼看看杨碧霞有没有骗他。
现在他看到,悬着的那颗心也落地了,可这种感觉和他预料的感觉不一样,他突然有一种惩罚的不是祁瑄,而是自己的错觉。
余盛捡起照片,把相框里的照片拆了下来,他想撕碎,撕成碎片。
可刚把相片拆离下来的瞬间,余盛整个人错愕了,相片后面还有一张藏起的照片。
那张照片………
那张照片上是祁瑄和余盛两人,是四年前的祁瑄和余盛,那时他们还是好兄弟,两人穿着篮球队服,余盛动作潇洒自然地抱了一个篮球,祁瑄的手里有个篮球在快速旋转,他们看着镜头,露出了真挚的笑脸。
余盛的手拿着轻飘飘的一张照片,却像是被绑上了千斤重石,他的手开始发抖,细微快速的抖动让他没有拿稳照片,照片飘落在七零八碎的玻璃碎片上。
余盛没有发出声的卡顿地笑了几下,笑容疯意。
卧室里,祁瑄和姜抒等待了几分钟,最后只等来了房门咔嚓一声。
祁瑄和姜抒掀开被子出去看情况,客厅里明晃如白昼,空无一人,只有一只大黑猫始终用一种懵懂的眼神看着祁瑄和姜抒。
姜抒在找余盛,她轻轻的唤了几声,“余盛?”
祁瑄直线走到了碎片旁,他蹲下身,看着地上的碎片,平静地说,“他已经走了。”
他捡起相框,像是在拆一件落满灰尘的礼物一样,他把嵌在相框里的照片拿了出来,示于人前的照片背后还藏着一张照片。
姜抒凑了过来,她有些惊讶,“这后面还有一张照片。”
藏起来的那张照片上,是祁瑄和余盛的合照,两人帅气阳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