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康之变,被掳走的北宋皇族、后宫妃嫔、贵卿朝臣及百姓男女不下二十万。史料记载:“中土祸患,至宋徽、钦而极,子息蕃衍,耻辱亦大,前史未有也。”
掠夺一空后金兵分两路撤退,北宋皇族自开封被押至上京,千里迢迢一路苦难自不必说,许多人在路上就已被折磨死去,而那些得以活命的下场更是悲惨,到了上京便听从发配,即使贵为帝姬也只有被赏赐给金国贵族为奴为妾的份儿。“妇女分入大家……十人九娼,名节既丧,身命亦亡。”又当街拍卖,一名铁匠竟以八金的价格就买到了一位身兼亲王孙女、相国侄妇、进士夫人三重身份的贵女。再卖不出去的,就以十人换马一匹,卖至高丽蒙古。
女子犹可以色侍人,而那些贵戚男子下场又如何?据史料所记:“富戚子弟降为奴隶,执炊牧马,皆非所长,无日不撄鞭挞,不及五年,十不存一。”
回忆着华夏历史上的这段悲歌,朱云默默走到船舷前,倚在舷上揉了揉自己的眉额,盯着船下的海浪,背对着尚处于呆滞中的赵多福,回忆道,“也许有一日,某个金国贵人家里一个驱羊牧马养猪的奴婢,就是曾经的勋贵之后,或是皇室宗亲;也许青楼中陪酒的一位小姐,是曾经的宫人嫔妃乃至宗女;也许普通娼寮里某位年老色衰的老妇,曾经是官宦家的娘子……”
“这,这……”赵多福瞪大了眼睛,眸中流露着难以言喻的恐惧与悲伤。朱云所说可谓骇人听闻,她想反驳,但是没有任何底气。
因为她曾经切身经历过亡国之痛。
靖康二年,因为无法缴纳金国“金一百万锭、银五百万”的巨额战争赔款,大宋官家居然在大金降临的“提议”下,同意用女人抵债!
没有,你没有看错!就是用女人抵债!
《南征录汇》中记载“原定犒军费金一百万锭、银五百万,须于十日内轮解无阙。如不敷数,以帝姬、王妃一人准金一千锭,宗姬一人准金五百锭,族姬一人准金二百锭,宗妇一人准银五百锭,族妇一人准银二百锭,贵戚女一人准银一百锭,任听帅府选择...”
上至皇后、帝姬,下至伎乐、民女,任你绫罗绸缎还是荆钗布衣,都不过是庞大战争赔款中的一个数字而已。
身为柔福帝姬的赵多福也很不幸与自己的姐妹,被送到开封府的刘家寺大营,沦为高级战利品。
在靖康二年十八日,完颜宗望举办的一场多位金军将领出席的宴会上,由于大艺术家拒绝了完颜宗翰提出将已经嫁为人妇的赵富金赐给其长子设也马为妾的要求,完颜宗翰一气之下让在场的金军将领,各自带走两位给他们劝酒助兴的帝姬、王妃。
赵多福作为要献给金国国主吴乞买的处女,没有出席那日的晚宴,但在几日后却得知保福帝姬赵仙郎,仁福帝姬赵香云,还有一母所生的妹妹贤福帝姬赵金儿被折磨致死的噩耗。
虽然逃过一劫,但是垂涎赵多福的人却是大有人在。先是出城时轿破,被盖天大王完颜宗贤的弟弟野利胁入民居,妄图据为己有;后在北上途中,被千户国碌调戏,共乘一马……不过这色胆包天的二人下场很悲催,就因为贪图美色,前者被斩首于南熏门,后者更是被完颜宗贤亲手斩杀。
看向沉默不语的赵多福,朱云没有多做安慰,只是叮嘱了一声“外面风浪大,公主还是回房歇息吧”后,便转身朝船楼迈步走去,只留还站在原地垂泪,悲怆不已的赵多福……
之后的数日,包括韦贤妃在内的其他三女,也许是得知了她们原本的命运后,皆是整日沉默寡言,心情沉重,更有甚者偷偷落独自抹泪。
海上航行数日枯燥乏味,朱云偶尔也会与韦贤妃和邢秉懿交谈,一来获取些关于这个时代的情报,二来若是能和韦贤妃,邢秉懿攀上些交情,也不排除能间接影响赵构对自己的看法,弄到更多的好处。
当然,朱云也是有自己的底线,比如自己福船上的弗朗机,大发贡,鸟铳之类的跨时代武器,这些自己手上的大杀器,现在知道的人还是越少越好……
独自一人坐在舱房内,朱云一手撑着下巴,目光落到摆在面前木桌上的一杆长约三尺的鸟铳上。
朱云的福船,每艘战船上都有一个鸟铳甲,总共二十支鸟铳。
轻轻拿起鸟铳,朱云眼睛仔细扫着鸟铳的各处,如照门,准星,扳机,铳托,铳机,龙头,药池……,又瞧了瞧桌上的溯、锡鳖、药管、铅子袋,旋即举起鸟铳按照准心、照门、人眼三点一线式瞄准远前方,良久后又将鸟铳轻轻放下。
鸟铳,这种华夏大地上划时代武器,被走错片场的朱云提前四百年给拿了出来。
“葡萄牙人的果阿火绳枪”
朱云撇了撇嘴,很快就在脑海中找到关于这杆明式鸟铳的相关资料。
这种鸟铳的原型就是葡萄牙果阿火绳枪,一种商船自卫用的轻型火绳枪,也是本子铁炮的源头,在鲁密铳和斑鸠铳登上舞台前,乃是东亚地区火绳枪的主流风格。
被老戚吹捧为“马上步下,惟鸟铳为利器”“命中,十倍快枪,五倍弓矢”“利能洞甲,射能命中,弓矢弗及也。”
拿起一枚定装火药的竹筒和一枚铅弹,朱云掂量一下,感觉铅弹重量和装药重量差不多都是三钱。
就是这样的三钱鸟铳,硬是让四百年后的棒子使者路过女真部落时,在女真首领面前吹嘘成可以击落飞鸟,击穿两层木板作的盾牌,把还没开化的女真人给唬的一惊一乍。
仔细回忆着穿越前,在b站上面看到的那些up主复原的金国“铁浮屠”盔甲,朱云脑中浮现出一个疑问。
“这鸟铳能在多远的距离上,打穿金国硬军的重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