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八十五章 天策上将,秦王,尚书令

这一次游行天街,向长安释放君主和睦的信号。

不久后,长安传出李隆基与李瑄之间的关系就像是周文王与吕尚、齐桓公与管仲一样。

圣人年迈,积劳成疾,需要颐养天年,故将军政大事全部托付给李瑄。

李瑄归长安后,有一些人心情复杂。

比如奉儒守官的杜甫,他所从小接受的思想,让他难以接受这样的行径。

虽然他一直写诗讽刺李隆基,但更多的是希望国家重新强大,像回到开元时期一样,百姓安居乐业。

李瑄或许能做到,然初衷已与杜甫偏远。

不过杜甫还是希望不论如何,李瑄还是能如曾经一般。

李瑄所描绘的蓝图,让杜甫心驰神往。

君轻民重,简单的几个字,哪个统治者能做到,那个统治者就是天道。

在“烽火连三月,家书抵万金”的国家处境中,杜甫携带家人从洛阳逃亡长安,这一年,他的诗歌再次升华。

杜甫的格律,也正式登上历史的舞台。

其他如韦见素、裴遵庆、张镐等一样的官吏,虽然是李瑄提拔。

但他们见李瑄掌权,却未有太多快乐。

他们迷茫,不是迷茫自己的前途,而是对大唐未来的迷茫。

还有一些历经开元盛世的文人士子,以及世家大族的文人,聚在一起有意无意地发牢骚。

一个执政者,必然不可能让所有人满意,会有许多反对者、政敌。

当李瑄为一部分人谋求利益的时候,就会得罪另一部分人的利益,遭受口诛笔伐。

人性如此,各种观念与矛盾,总会让人产生双重标准,李瑄也是一样。

李瑄也只能去帮助大多数普通百姓,尽可能弥补世家大族、商贩、诸胡的利益。

长安城中,除了一些迷茫的文人士子以外。

还有一些文人士子感觉到环境的变化,寻求上进之机。

他们觉得李瑄必开新科举,结合天宝六载到天宝九载的科举内容,思考如何完善常平新法制度。

连未实施的一条鞭法和考成法,都在他们琢磨之中。

假如李瑄真的执掌权力,一定会强力执行新法,如罢相时离开长安的诗“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李瑄不像李隆基那样优柔寡断,安于现状。他的刀上沾满了豪强的鲜血。

“圣人,今后您暂住太极宫甘露殿中。”

进入朱雀门后,李瑄向李隆基说道。

“南内”为兴庆宫,“西内”为太极宫。

现如今,兴庆宫是毫无疑问的政治中心,代表着李隆基执政近五十年来的印记。

兴庆宫所在的兴庆坊,原本只是长安一百零八坊之一,却因为曾是李隆基的故宅地,一步一步地扩建。

李瑄打算以后的诸多大典,都在太极宫太极殿召开,届时李隆基也方便前往。

“朕不想住在甘露殿,朕要回兴庆宫。”

李隆基心中不愿。

兴庆宫中有许多美好的回忆,不像太极宫,多一些不堪的记忆。

更何况她的玉环娘子在距离兴庆宫只有一条复道的太真观中,在兴庆宫中说不定还能偷偷见到。

“甘露殿风景更宜,太极宫是我大唐的皇城正宫,天子理应居住其中。”

李瑄向李隆基回答道。

“不行,朕要回兴庆宫居住。”

李隆基表现地十分强硬,他声音很大,龙辇后面的文武大臣都能听到,一时间面面相觑。

“圣人既然要住兴庆宫,臣自然不会阻拦,就住在兴庆宫吧!”

李瑄想了想,还是同意李隆基。

不论李隆基在哪,都会被天策卫看守,连宫女、宦官都会由李瑄挑选。

李瑄还未上位,直接阻止李隆基不合适。

他能猜出一些李隆基的想法,李隆基不可能在兴庆宫见到杨玉环。

见李瑄服软,李隆基眉毛一挑,脸色稍霁。

这么多天来,他还是第一次如此痛快。

从太极宫到兴庆宫之间的夹城,李瑄带着李隆基回兴庆宫。

李瑄已让罗兴重新布置兴庆宫的守卫。

原本的禁军,卫士,一个不用。

兴庆宫所有的入口,所有的岗哨,都由天策卫执勤。

一共一千名天策卫,日夜不停地轮班。

任何文武大臣想要见李隆基,都要经过李瑄的允许。

另外,李瑄还将李隆基的妃子、儿子、女儿、孙子,都安排在兴庆宫中。

将原本的十六王宅,百孙院腾出来,做其他事情。

也让李隆基儿孙满堂,有“颐养天年”的样子。

李瑄又令人选择宫人、宦官各五百人,用以维护兴庆宫日常的。

其他的膳食居、车辇、教坊乐师等等,一如往常。但都由李瑄的人替代。

内侍省变得有名无实,虽然还有高力士等亲信李隆基的宦官,但手中不再有任何权力。

他们的话,变得微不足道。

长安周边的果园、庄园、田地,只要是宦官的,都会被朝廷没收。

李瑄又令刘单为中书舍人,翰林学士,成立服务李隆基的机构。

李隆基如果有什么要求,通过刘单等官吏,告知李瑄。

他的言路和人身自由都被李瑄掌控,但名义上的一切,都照常运行。

显得李隆基不是完全被李瑄幽禁。

当天夜晚,李隆基一回到自己常居的南熏殿中,明显能感觉到不一样。

他失去了太多。

现在哪怕是身边的宫女宦官,都是李瑄的眼线,李隆基在马嵬驿政变后,就猜到这种场景。

入兴庆宫的机会,是他争取来了。

本来还有一些兴趣,但这一夜里,他辗转反侧,彻夜难眠。

侍奉他的妃子,让他看不到一丝温柔。

看她们,还不如去看龙池中开的荷花。

那出水芙蕖的娇媚,更让他想象到杨玉环。

深夜,李隆基又一次从榻上起身,他悄悄告诉高力士,让他携带信物,去太真观见杨玉环,聊表相思。

虽夜已深,但前往太真观的复道,依旧有天策卫把守,高力士也无法靠近。

李隆基也只能无奈叹息。

太真观中,杨玉环穿上素衣,不施粉黛,头上没有任何发饰,她也坐在月下发呆。

她最后坐马车入长安,山呼海啸中,她听到一些不寻常。

不过她没有走过朱雀街,而是被直接带到太真观。

这本就是一个“不存在”的道观,杨玉环再次进入的时候,杂草丛生,池塘内的芙蓉凌乱。

李瑄让玉真公主派遣十几个女道士,随杨玉环一起在太真观中修道,教导杨玉环道法的同时,主持太真观的日常。

杨玉环可以从其他女道士口中得知外面的消息,却无法将消息传出去。

她心中难以平静,除了种种旧想,更害怕关于虢国夫人、韩国夫人的消息传来。

她也想知道李隆基的处境。

因为她了解李隆基。

杨玉环以为她很了解李瑄,现在她才知道,她对李瑄一无所知。

李瑄的欺骗,也让她伤透心。

此时此刻,杨玉环看着天空中的皎皎明月,想起李瑄《水调歌头》中的高处不胜寒。

或许,那才是李瑄的追求。

这一夜,李瑄在天水王府,对灯看书至深夜才睡下。

刚到长安,天色已晚,他没有召见任何文武大臣。

只等着明日的大典。

他已经让监礼官通知文武百官,明日按照礼制,入太极殿中。

在京九品官吏,皆需要参加大典。

“咯咯……”

破晓,雄鸡啼鸣,天边泛起鱼肚白。

一宿未睡的李隆基,在刘单的告知下,要参加太极宫大典。

同时,一份诏书被交到李隆基的手中。

李隆基直接打开诏书,脸色更白。

已经有心理准备的他只大致看一眼,就将诏书交给高力士。

届时由高力士宣读。

穿着黄袍,戴着皇冠参加大典,象征着权力的皇位,似乎都变得无足轻重起来。

四十多年前,他是九五至尊。

再回顾之前的辉煌,时间如反掌一样。

“圣人,请上车前往太极殿。天水王携带文武百官,已经在那里等候圣人驾临!”

刘单向李隆基提醒道。

他对李瑄忠心耿耿。

昔日状元及第后从军,更没想到会有今日。

李瑄让他成为中书舍人,翰林学士,名义上是李隆基的机要文书,实际上是监视李隆基,包括李隆基的起居、膳食都在他管理之内。

看似走出权力的中心,但这种重要职位能交给他,今后少不了富贵。

封王的诏书,就是出自刘单之手,早在咸阳的时候,就已经完成,由李瑄过目。

“李七郎现在已不是天水王,等他成秦王后,再称呼他的爵位吧!”

疲倦的李隆基心情很不好,向刘单训斥一声。

“遵旨!”

刘单恭恭谨谨,应承一声。

他早已想好如何和李隆基相处。

挨骂、挑刺是必然的,一些牢骚,他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即可,没必要认真。

如果强要求他做些什么,违背李瑄的指示,他肯定不会去听。

重要的事情,他会禀报李瑄,由李瑄定夺。

李隆基见刘单这幅表情,还想说的话又吐回去。

他登上龙辇,在仪仗、华盖的拱卫下,通过夹城,进入皇城,行驶向太极殿。

此时,文武百官列队整齐,从太极宫的正门承天门进入,一路通过嘉德门,太极门,来到太极殿前的台阶下。

此时,太极殿的广场上,整洁严肃。

天策卫穿着崭新的大唐明光甲,持仪仗兵器,立于两侧。

在天策卫后方,是数以千计的宫女、宦官。

旌旗飘扬,华盖如云。

虽然是临时组织,但大典的仪式感,早已准备过无数次。

文武百官,身着各种颜色的朝服,手持板笏,列于殿宇之下,气势恢宏。

但他们的神态,却不是参加大典时的肃穆,目光之中,也是耐人寻味。

百官的站位,也非常模糊。

陈希烈虽然还是左相,但他唯唯诺诺,没人再当他是宰相。

李瑄没有像处理杨国忠一样,拉他去游街,已是万幸。

他现在只想甩掉这个烫手山芋。

以至于陈希烈身为宰相,没有领袖文武百官的站位,和前方十几名紫衣大臣并排站列。

那个男子还没有出现,谁敢站在文武百官的最前列?

“这会是什么大典呢?”

趁李瑄没有到的时候,有官吏忍不住窃窃私语。

“还能是什么?拜相,封赏的大典。”

一名官吏回道。

“圣人已经在李七郎的保护中,自封不是他一句话的事情?”

“没那么简单,昔日杨坚自封大丞相统领朝政,宰相又能干什么?”

有官吏觉得李瑄的野心甚大,无法琢磨。

更有官吏大臣认为这些谈论毫无意义,此次典礼不论是什么,都无法改变李瑄执掌大唐军政大权。

实际的权力握紧,名义上的官职只是锦上添花。

他们这些文武大臣想要恢复大宗的权力并不容易。

像张柬之一样发动神龙政变,赶武则天下台,在李瑄身上并不适用。

因为京兆地区已经没有彍骑、飞骑。

李瑄武将出身,在军中势力更大。

除非李瑄突然暴毙,或者执政之下天怒人怨,大宗才有机会再掌控权力。

即将至辰时的时候,穿着紫色官袍的李瑄,在铁甲卫士的拱卫下,从承天门进入,他连入禁地,所过之处,两旁的天策卫都挺直腰杆。

宫女宦官,都将目光放在李瑄身上。

当李瑄到达太极殿的高台下后,刚才还窃窃私语的文武百官,顿时不敢再吱声。

李瑄俨然成了太极殿下的唯一。

他当仁不让,一步步走到文武百官的最前方。

就在众人以为李瑄会停下的时候,李瑄又拾级而上,登上太极殿的高台上。

平时在大典礼的时候,只有太子才能登上高台,与李隆基一起。

十几个呼吸时间,李瑄到达殿前台上,望着下方的文武百官,一语不发。

文武百官在不自觉中,心跳加快。

今日以后,朝纲混乱,谁还能在高位,就是李瑄一句话的事情。

唯有那些与李瑄有渊源,信奉李瑄的大臣,心潮澎湃。

“铛铛铛……”

辰时已到,左右延明门前的钟声敲响。

那催人心的钟声,使文武百官心中更压抑。

“陛下至……”

监礼官大喊一声。

李隆基已经到从太极殿后的朱明门,步入太极殿中。

好几年没来过这里,他看着熟悉又陌生的太极殿,满殿辉煌,似有霞光万道,彰显着大唐盛世的荣耀。

依稀之间,李隆基梦回三十年前,他在这太极殿中朝会,百官俯首,恭敬聆听。

那是值得追忆和痴迷的时刻。

随着监礼官的喊声,李隆基被惊醒,他在女官的拱卫下,在宦官的搀扶下,步履蹒跚地出殿,来到殿外的高台上。

那台下数以千计的大臣、宦官、宫女、禁军,但他已经无法感受到自己威严。

特别是李瑄竟然和他一同出现在高台之上。

“拜见陛下……”

李瑄向李隆基拱手一拜后,文武百官一齐拜道。

“众卿平身!”

李隆基恢复一点威势,示意文武百官免礼。

“谢陛下!”

“今行大典,为封王拜相之典礼,安禄山叛乱,神州动荡,当提拔能臣,光复山河……”

李隆基不带任何感情地说出此次大典的寓意。

这不是他想说的话。

但事情已经到达这种地步,他如果不按照李瑄的要求去做,一定会让李瑄不满。

李隆基担心李瑄用卑鄙的方法对付他。

他不想死!

“力士,宣读诏书吧!”

一通形势上的演讲后,李隆基将剩下的事情交给高力士。

他只想快速完成对李瑄的封赏后,回到兴庆宫中。

昨夜是思念,现在他太累了,心累,要好好睡一觉。

李隆基先声完毕后,下方文武大臣眉头紧皱。

他们目不转睛的看着走向高台边缘的高力士。

高力士虽老,但他中气十足,他展开诏书后,郑重宣读:

“朕承天景命,君临万邦,夙夜忧勤,思贤若渴。今奸臣叛乱,国家危难,失去洛阳,百姓有倒悬之急,需贤良之佐;社稷之安,赖股肱之臣。李瑄文武双全,心怀苍生,有不世之功绩……十载以来,直言敢谏,尽忠为国,其言其行,皆为众人之楷模。军政要务,兢兢业业,恪尽职守,处事公正,决断英明,其能其绩,有目共睹,堪为百官之表率……”

“特任命李瑄为天策上将,领尚书令,兼天下兵马大元帅,授开府仪同三司、上柱国,封秦王,实封万户……”

高力士读到对李瑄的任命时,一字一顿,字字重如千钧。

“改文部尚书为吏部尚书,武部尚书为兵部尚书,宪部尚书为刑部尚书……”

“废除右相,还为中书令;废除左相,还为侍中。”

“中书省、门下省长官,不再为宰相。”

“令李瑄重组尚书省,设尚书左右仆射,诸使职差遣权力收归六部尚书,六部之下,各司其职……”

“天策上将可开天策府,设僚属,拥天策卫队两万。辅助天策上将处理军政事务。”

“从即日起,李瑄可以天下兵马大元帅之职,调动节度使、郡县任何兵马,先斩后奏!可全权任命任何三品以下官职……”

“令李瑄全力主持平定叛乱事宜,朝廷百官、郡县长吏,必须全力辅佐,不尊命令,视为叛逆,定斩不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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