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 画中萧画缘

画中萧久久看着苍穹,眼中有泪,眼神迷离。

“画缘?我真的能画出情缘吗……”画中萧低下头来看着缘心安静的脸庞,自己问自己。

“今生若不能在一起,愿来世能够与你长相厮守,永不相离……”

画中萧用脸紧紧贴着缘心的额头,双眼紧紧闭上,一切过往皆在他脑海中挥之不去,总是不断重演,一遍又一遍,仿佛害怕这些画面马上消失,害怕连仅有的回忆也很快就不再属于他。

低垂的天幕,火红的云霞,以及从下往上升腾的烟灰,把断壁崖笼罩在其中,美轮美奂又冰冷凄凉,令人向往又心生敬畏。

断壁崖处有幸活着的人屈指可数,大多已经被殃及而丧命。画中萧斜眼看向了曲妃,见她衣衫不整,满脸烟灰,静静地躺在地上,看来已经在绝望中死去。其余那些看热闹的人也几乎悉数丧命,此时的画中萧眼中,只有无限的绝望与死一般的沉寂。

想着祖师爷的话,他又开始问自己:“缘心,此刻,你只有一缕魂魄,那我要如何才能将这一缕魂魄复活呢?我又将如何画出你我的缘分……”画中萧想着这些难题,两眼无神地看着霞光与天相接的地方,从那死寂一般的眼神中又努力挤出一丝小小的希望。

一阵清风吹过,画中萧从迷糊中清醒,他轻轻地将缘心放在地上平躺着,然后缓缓起身,静默了良久,接着后退了几步,慢慢坐下来,两腿弯曲盘绕坐着,而后双手在胸前不停地比划着,就像他最初练习青鸟功法那般笨拙朴素。

天幕越来越低,霞光也在慢慢隐去,画中萧继续比划着双手,他的速度越来越快,动作越来越复杂,渐渐地,他的胸前发出了一道褐色的光芒,这光芒犹如一颗漂亮的吊坠,慢慢地离开他的身体,悬于眼前。

须臾之间,画中萧好像变了一个人,他的身上开始出现浅蓝色的光芒,光芒越来越明显,渐渐地,这光芒就快要把他包裹住。

蓝色光芒越来越亮,将断壁崖照得一片浅蓝,整片大地顿时多了几分梦幻,而缘心静静地躺在地上,脸上的蓝色光芒使她更加纯净美好。

蓝色光芒继续释放,过了一会儿,一个光闪之后,这些光芒之中突然出现了一些红色火焰,蓝色光芒与红色火焰相互融合在一起,把画中萧包裹住,并将其慢慢抬升,至几丈高的半空中,静止不动,只是继续释放光芒。

蓝色光芒不断地闪烁,火焰也在不停地燃烧,此时,已经完全看不见画中萧的面目,只见空中一团蓝红共融的光艳在闪烁,把整个断壁崖照得色彩斑斓。

渐渐地,这团光艳便得通透起来,再不是蓝色光芒,也不是火焰,看上去更像烟雾形成的彩色泡沫,泡沫之中各种颜色在不断地融合,继而在空中飘飘悠悠,仿佛在寻找一片适合的栖息地。

泡沫颜色融合完成,此时,可见天空出现一个白色的大大的光点,将画中萧包裹在其中,画中萧仿佛成了一尊不会动弹的石像,只见他双手自然向两边打开,在白色光点中自由地飘悠。

突然,白色光点破灭,明亮的白光向四周散射开去,低垂的天幕与云霞也被染成了透明的白色,缘心也被这白光淹没。继而,白光消失,画中萧已然变成了一只燃烧着火焰的青鸟。

犹如凤凰涅槃,青鸟燃烧着全身,拼命地嘶鸣,叫声回荡在断壁崖,粗犷空灵,再几声鸣叫,深渊开始翻涌着波涛,天边云霞开始慢慢散尽。

青鸟不断地扑腾着翅膀,半空的烟灰突然又若云一般一扑而下,重重砸在地上,又慢慢升腾。

高处的云霞与天幕,低处的烟火灰尘,与中间扑飞着的火焰青鸟,断崖之下的深渊,悲壮苍凉,令人叹为观止。

青鸟突然窜到地上,用尖尖的爪子将缘心提到几丈高的空中,而后放下,缘心自然悬于半空,就像平躺在一张隐形的床铺上一样,安稳踏实。

青鸟又飞将开去,它燃烧得更厉害了,仿佛马上就要熔化。它又是几声嘶鸣,这次鸣声多了几分苍凉,仿佛在呐喊,在悲泣,在与人世告别。

此时,青鸟已经燃成了一团,它开始一圈一圈地徘徊于缘心身旁,眼睛开始流泪,叫声不再悲凉,而是凄惨。

突然,青鸟站在了缘心身上,忽然暴烈开来,以青鸟为圆心,火焰一般的光点向周围暴烈开来,在空中形成一个金黄色的光圈,光圈中仿佛飞出了一点白光,就像一颗流星,从光圈之中脱离出来,不知去向。

光圈在不停地转动,犹如一个无限大的金色圆盘,遮盖住了正片天幕。

青鸟已然不复存在了,只有缘心被包裹在光圈之中。

慢慢地,光圈的颜色开始变淡,变得更透明,并且仿佛出现了一些条纹,犹如一道金色的无限大的符咒,符咒在不停转动,条纹开始慢慢变少,最终只剩下寥寥几笔。

光圈的边缘也逐渐褪去,只剩下模模糊糊的一点圆形痕迹,只有那少许的条纹自然清晰可见,非常醒目。

对,这是一个金色的“缘”字,画中萧用生命画出了自己与缘心的情缘,致使自己灰飞烟灭。

金色的“缘”字符慢慢地往缘心身上靠拢,仿佛一笔一划都被缘心的身体所吸收所接纳,直到最后一点金色的烟雾一样的笔画也进入了缘心的眉间,至此,缘心慢慢飘落于地上,一切恢复了平静,只是添了更多荒凉与悲戚。

缘心静静地躺在断壁崖边上,冷风吹拂着她白色的裙袂,裙袂在风中晃动,而她的脸庞显得平静清幽,长长的睫毛在废墟中显出几分凄美。

此时,卷楼楼角处的风铃亦然被风吹响,铃声飘悠空灵,在深山巨谷中显得更为悠远。

画玄被铃声惊扰,从静默中醒来,他缓缓睁开眼睛,吃了一片菜叶,起身走到藤蔓处,眼睛看向了断壁崖处,便开始与自己对话:“没想到……你小子竟然用情至深如此,舍得用自己的命换她一命,且为了一场缘分,不惜牺牲自己的青鸟,够朴素的……可惜,还得牺牲我的青鸟来换你一命,唉,我这老头子前世到底欠了你什么……”

良久,画玄依然静静地站在原地,任凭山风卷刮着自己长长的胡须与袖袍,眼神定住,整个人似乎被石化了一般。

许久,缘心依然静静地躺在地上,眼角却流出了一颗泪水,她活过来了。

原来,画中萧用自己的生命唤醒了缘心仅存的一缕魂魄,使她重新有了生命,同时,他燃烧了自己的青鸟,用尽毕生的力量画出了与缘心的情缘。

如今,缘心获得了重生,画中萧与她有了重新相爱的缘分,可是画中萧已然灰飞烟灭。

不知过了多久,断壁崖处开始萌生了新的草木,深渊平静如初,而枯树林也有了植被生命的迹象,刑城内一片繁荣景象,蜻国安定地生活在昆界,修仙院依然桃花灼灼,天上人间一片祥和。

此时,恰逢阳春三月,青鸟镇上热闹非凡,百花点缀着街头巷尾,在集市上一个高台处,挤满了青年男女,他们穿着华丽,长相俊美,谈吐风雅,举止或大方或优美……

凑上前去一看,一个身穿白色衣袍,腰间配剑的男子在悠然地作画,看他眉目清秀,高高的发髻配上浅蓝色的发带,长长的黑发扎成了一束,自然垂落于背间,与高高的发髻和谐统一,相得益彰。

“画公子,快给我画一副嘛,我都来了好几次了……”一个个风流雅士在向这位画公子求取佳作,在嘈杂的人声中,画公子并无半点愠怒之色,面对众人的吵闹,他只轻描淡写地说道:“诸位稍安勿躁,画某定当竭尽全力……”

在众人中,见画公子左手轻轻拉着右手的袖袍,右手握着褐色的画笔,在画布上轻轻地描画,画布中是一个女子,画中女子眉清目秀,朱唇皓齿,浅绿色的衣裙自然飘于微风之中。

“这是谁家的女子,在场的人没有这样的呀?”一个身着白衣,长相俊朗的公子歪着头问到。

“是呀,这是谁啊,不是我们姊妹啊……难道是画兄的意中人?”一个俏皮的女子问到。

“是呀,谁呀?是画兄的意中人吗?哇……真漂亮。”

“呵呵……你们说是,那便是……”

画公子又轻描淡写地打发了众人,眼睛始终没有离开画布中的女子,女子绿色的衣裙在乳白色的画布中显得明朗清秀,双脚自然打开,好像踩在水面上自由滑翔,两手自然伸展,右手向前伸开,手里拿着野花,左手向后伸去,控制平衡,头上的花环惟妙惟肖,整个人仿佛呼之欲出。

画公子盯着眼前的画儿,像在欣赏,又像在乞求,他眼神流露出几分悲伤,仿佛这女子真的是他的意中人,但是求而不得,仿佛一种失落与思念就要撞破他的眼球,夺眶而出。

“哇,好漂亮啊,那是谁啊?”

“这青鸟镇竟然有这般女子……”

“这是仙女下凡吗?这么美……”

“今生得见此女,足以……”

“唉?这女子好像画公子刚才画的女子……”

“画公子,你的意中人出来了……出来了……”

周围人的惊呼,惹得画公子不得不抬眼一望,一瞬间,画公子呆住了,手中的画笔被惊落于地,他目不转睛地盯着前方迎面而来的女子,女子一身浅绿色衣裙,头上带着美丽的花环,眉清目秀,朱唇皓齿,纤细的腰肢在裙底亦显妖娆。

“妖娆而不媚俗,平凡而不平庸,华美而不失朴素……”画公子子嘴里念念有词,眼睛盯着女子,眼神深邃,脉脉含情,心里一阵悸动,突然感觉自己与眼前的女子似曾相识,一种浓烈的爱慕之意涌上心头,他不知所措,只能傻傻地站着,纵使周围人声鼎沸,画公子眼中依然只有此女。

女子看着画公子嫣然一笑……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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