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美琳以为消灭掉那些暴怒的枝条就能杜绝隐患,但事实告诉她一切并没有她所想的那么简单。
那团纯粹的黑生长出数不清的细长黑丝,在整个地下城市中辐射开来。其中数根黑丝直奔她而来,艾美琳努力地躲避,但黑色细线继踵而至,最终还是有几根丝线连接在了她的身上。
伴随着一阵游离的抽痛,艾美琳从另一个角度看到了自己。此时她的意识中出现了两幅画面,一副画面中她看不到自己的眼睛,另一幅画面中自己正在与自己对视。
这是游魂症的早期症状!这些黑色的丝线正在将自己的意识从肉体中抽离!
根据梅立科的理论,失去了物质依托的意识将会迅速与周围同化,到了那个时候寄居于肉体中的人其实已经死去,活着的肉体只是一具空躯壳罢了。
抬头看着那团纯黑,艾美琳想到了最后那幅壁画上的画面。“这就是黑灾吗?那场以各种形式出现在远古神话中,让那些远古诸神不得不去面对的恐怖灾难。”艾美琳嘟哝道。
不,黑灾如果只是这么弱还不足以灭世。这应该只是黑灾很少的一部分力量,甚至很可能只是残留在那副残破躯体内的气息!
艾美琳并未坐以待毙,她催动物质的力量将自己的意识拉回了体内,并努力加固着肉体这唯一的屏障。
对于疏于研究的艾美琳,这种精细操作略显复杂,当她终于加固了自己的肉体后,她发现周围已经完全被纯黑笼罩。
在这片黑暗中,整座城市变了样子。那些乳白色的人形石雕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道道半透明的灰色影子。
它们在漫无边际的纯黑中飘荡,彼此不断地融合又不断地分离。其中附近的几道影子穿透了她的身体,它们有一些带给了艾美琳不属于她的记忆,但更多的是虚无,是最为极致的平静。
艾美琳晃了晃脑袋,她知道自己不能继续停留在原地了。她打算找到维尔特,带他一同离开这片被黑暗填满的地下空间。
此时大多数建筑同样消失了,唯有两座建筑留存了下来。那就是三人即将探索的正殿和刚刚探索的另一侧偏殿。在纯黑中,那两座宫殿愈发破败,艾美琳能够看到其苍白色的石柱和墙体上布满了蠕动的半透明灰白色胶质。
此时已经顾不上去思考正殿中可能存在危险,艾美琳快步朝正殿走去。她相信维尔特和利维坦两人只要还活着且还具有普通人的思维一定会奔向那里。
此时那座破败的苍白宫殿在所有具有生命的生物眼中就是一团散发着光与热的灯火。哪怕自己是飞蛾,也会不顾一切地扑过去。
正如她所料,她在宫殿门口看到了脸色铁青的维尔特和利维坦。
“你知道自己做了什么吗?”维尔特已经难以掩饰心中的恐惧,就连声音都有些颤抖。
“我只是想要清除那些可能威胁到他人生命安全的隐患。毕竟它们一旦冲出了宫殿,很可能对其他人造成困扰。谁能想到那东西死掉后威胁性更大了。”艾美琳辩解道。
“你……唉~我让你们快跑自然是有着十足的把握,确定它们无法离开宫殿的。抱歉,是我没有讲明白。”维尔特叹了口气道。
“比起在这里追究责任,我们要怎么离开这里?黑暗封锁了出路,我们已经被困死在这里了!”利维坦露出了绝望的神情。
艾美琳能看到利维坦的身体与自己和维尔特相比暗淡了许多,虽然不知道他使用了什么办法抵抗住了侵袭的最初阶段,但很明显他会是三人中最先被黑暗同化的那一个。
“去找朱墨。这是我们唯一的希望。”维尔特指着面前那座破败腐朽的苍白宫殿道。
“我觉得应该去另一座偏殿。之前创主耶拉和一位叫唐纳德的人就逃进了那里。既然创主耶拉的传说在人世间流传,那就说明他们逃出了这里。我们也许能在那里找到一些逃离的痕迹。”艾美琳分析道。
“你打算放任黑暗继续扩张?一旦它回到地表,最好的情况也会吞噬掉一个城镇大小的区域。更何况现在的撒丁帝国已经没有明面上的神明能为人类挡灾了。”
“但是朱墨已经……”
“我的祖先留传有一句老话。光明下的一切都有可能是假的。唯有黑暗方能显露这个世界的真实。以前我也不信,但现在我觉得先祖们的话确实有道理。你一路上应该已经看到了。那些乳白的石像和建筑都不见了。只有一团团灰色的影子。这就是这里最真实的样子。”维尔特道。
“我们正在被黑暗吞噬,你想说我们其实也是假的?”利维坦看着自己渐渐发黑的身体吼道。
“这里并不是解释这个的时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你们若想活命,就跟我来。”维尔特似乎已经厌烦了解释。他看着自己逐渐灰黑的身体,大踏步闯入了宫殿。
艾美琳的身体同样正在与黑暗同化。她能感觉到自己的意识逐渐摆脱物质的束缚。这种轻飘飘的感觉就仿佛是吸食了du pin,让人想要永远沉沦其中。她晃了晃自己的脑袋,拽住了利维坦的胳膊紧随维尔特进入了宫殿。
宫殿内不知哪里存在的白光明灭闪烁。黑色的雾气透过苍白墙壁的裂痕渗透进来。他们穿行于走廊与楼梯间,双脚踩踏在地面上却听不到丝毫声音。
他们正在逐渐地失去听觉、触觉、味觉与视觉。他们的意识正在逐渐脱离身体投入黑暗的怀抱,融入到那个真实的世界。他们的身体愈发的僵硬,皮肤的颜色愈发暗淡。
当他们都觉得自己已经不再是自己的时候,他们终于来到了目的地。看着嵌满了通红玫瑰的木质大门,维尔特右手握拳直接将大门轰开。
一股带着腥臭的怪异芬芳从屋内弥漫而出。他们看到了一株玫瑰。它的身上布满了灰黑色的斑点,灰白色的半透明胶质紧紧地裹住了它的全身。它的枝条肿胀如水桶,硕大的暗红色浮肿花瓣上滴落着浑浊的黑红色粘液。
“你们好啊,这是我们第一次真正相见吧。抱歉,我现在只能以这种姿态见你们。我相信你们既然能见到我,一定已经知道我是谁了。我就是朱墨,一位活泼开朗、向往光明的美貌少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