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鸦寺烧毁后景州有人打着神女的旗号起义,罚无道,诛暴君。曾经名噪一时的朱雀神女随着一场大火成为了很多人记忆中不能提及的过去。
金陵和景州有一段距离,并没有被波及到,不过这一年有很多人的计划都被打乱了。
吕燕还在发呆,突然听见丫鬟说梳头的娘子来了。忙叫人请进来。这个梳头娘子可不好请,不提前一个月根本见不到人。
进来的人低垂着眉眼安安静静地行礼,然后站在角落里等着。吕燕还是第一次见她,觉得这人长得十分平淡却眉目可亲,让人觉得十分亲近。
“姑娘今天穿什么衣裳,去什么地方。有没有忌讳的?”清甜的女声响起,和她这个人一样,让人很舒服。
今天去紫金台,只要打扮得体就行,只是母亲觉得不能丢脸,更要赢过别家的人,尤其是王家的。
“你看着来吧。”
“紫金台最近风大,姑娘身子清瘦却健康,可以适当地穿得合身些,外头搭个披风就行。”她一边说一边把箱子里装扮的东西拿出来放在妆台边上的桌子上。
丫鬟已经去拿合适的衣服了,吕燕便坐在原地看她拿出各种稀奇古怪的东西。这个梳头娘子的手艺是金陵有口皆碑的,凡是年轻女孩子都以请到她为荣。
“娘子今天也很忙吗?”为了今天这场,母亲特意命人高价买了名额,不然她肯定见不上娘子。
苏映柔柔一笑说“忙完姑娘这里还要去柳家。”
吕燕心里咯噔一下,柳家那个也去?那自己还有什么胜算。下人们端来各式各样的衣服首饰,经过苏映巧手打扮镜中的人眉目顾盼生姿让人见了就忍不住想多看一眼。
“这真的是我吗?”吕燕不敢相信镜中那个纤细消瘦的美人是自己,可镜中的人却总是和自己做出一样的举动,她满眼喜悦地看着苏映“你这双手可真是神了!”
她一直因为身材高大而十分自卑,这里的女孩子哪一个不是弱不禁风,谁像她似的恨不得能比人家高出一个头。
别说女子,就连男子也少有她这么高的。
“姑娘生得貌美,从前只是藏起来了,我不过是让它重现天日罢了。”苏映手脚麻利地收起自己的东西,然后帮着提点了几句今后如何准备衣裳首饰之类的话,然后跟着吕燕去见夫人。
吕夫人三十来岁,保养得很好,脸上一根皱纹都没有,笑吟吟地看着焕然一新的女儿,知道自己的钱花得很值。
“苏娘子如今的约怕是都排到下半年了吧?”
苏映客气地笑了笑“都是夫人们抬爱。”
“娘子难得来一趟,这些东西就不要推辞了,不知娘子能不能留一份名帖下一次好再请娘子来。”
大主顾的生意自然要做,不过苏映在接谁家的活上有自己的一套规矩。“姑娘用的是徐家的名额,帖子自然也在他们手里。”
吕夫人抿着嘴笑,叫人把早就准备好的粮油点心都送出去。“娘子的规矩我们懂,不过金陵城有这个条件的人家只有这么多,就算娘子几天没有给我们,将来也未必不会再见啊。”
“夫人说得是。时候不早,我还有别家要去,请夫人见谅。”
吕燕以为娘亲已经生气,正要解释就听见娘亲说“这个苏娘子是个有本事的,你可别怠慢她。”
“娘亲,你不生气吗?”
“这有什么好生气的。”吕夫人不以为然道“她一看就是落魄的官家小姐,有几分傲气也没什么。”
“你怎么知道她是官家出身?”
“她的礼仪规矩都是第一等,言语中没有半分把柄可抓。不管什么样的人家她都不卑不亢,这样的度量可不是一般人家能够教养出来的。”只看她自己教的这个,和人家比起来简直丢人得没眼看。
吕夫人接着说“她身边虽然没有贴身的丫鬟,但有个十分忠心的侍卫,一般人家可不会有侍卫。”
但凡是稍微宽裕点的人家都愿意或雇或买地弄个小丫头来服侍,可能用得起侍卫的可就算不是一般人家了。
一般的富商都未必会用,只有那种官家子弟为了安全着想才会给家中要紧的子女买几个能拼命的侍卫。
“可真要是这样她也会有丫鬟啊,而且一个官家小姐怎么会做梳头娘子。”吕燕说。
“早跟你说多听听外头的消息,你就是不当回事。”吕夫人恨铁不成钢地戳了两下她的脑门。“当年景州一事闹得沸沸扬扬,不知道多少人家因此被牵连,说不定她家也是。至于小丫鬟,主子都没饭吃哪里顾得上她。”
吕夫人这样一分析,吕燕顿时觉得没办法面对苏映。“一个大小姐怎么可能吃得了这种苦。”反正她绝对不可能低声下气地服侍别人。
“这正是她家教不一般的地方,能屈能伸,自矜自重。这样的姑娘给一般的人家当主母必定绰绰有余。”吕夫人第一次听说苏映的时候以为只不过是个手段厉害的女子,见过两次之后才明白有些人就算跌落尘埃也不会自轻自贱,早晚有一天能重新爬起来。
“这才是你应该结交的朋友,别整天和那些不三不四的人在一起。你可是吕家的的大姑娘,怎么能成天和那些人在一起。”
吕燕不服气道“苏映都多大年纪了还是个梳头娘子,能有什么出戏。再说了,我要是和她结交别人该更不理我了。”
她本来就因为身高少有朋友,要是再和一个梳头娘子走的近别人该更不搭理她了。
“你懂什么,只和与自己身份相当的人结交才会被人当作势利眼,你既然外貌不显何妨做个才女广交好友,这才能显得你和那群只会梳妆打扮的女子不同。”
“我又不会吟诗作画怎么当才女。”吕燕泄气道,其实也不是一点都不会,只不过实在是拿不上台面。闺阁里玩玩还行,真要她说自己做得好她也不敢。
“你怎么这么死脑筋,又不是让你去考状元,几首酸诗都不会写吗?”吕夫人气愤道。
苏映看着端端正正站在车前的人无奈道“你不用这样站着的,我得在里面待很久。”
“不能跟你进去我已经很难受了,你不要连站着的权力都剥夺。”他一边说一边接过她手里的箱子。
其实箱子一点都不重,可他就是不想看她手里提着任何东西。“今天有点晚。”
“夫人留我说话,想要名帖。”
“吕家的身份还不够。”
“晚上吃什么?”她整个人陷进柔软的被枕中,舒服得长长地叹了口气。这真的是她坐过最舒服的马车,内壁里几乎没有坚硬的地方,所有的边角都用柔软的皮子包起来,就算刻意寻死恐怕也要费些功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