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七章 也或许是天伦

殿前司的事儿,不用赵曦操心;宫女太监论功行赏的事儿,也不用赵曦操心。

可交代手喷子的事儿,就是他的事儿了。

娘娘那儿好说,仿佛赵曦有什么稀奇古怪的的玩意儿都正常。可老爹这儿,还是老陈琳陪着,可就得详细说了。

“曦儿,此物可推而广之?”

说了来源,也说了功能,更是把优缺点都讲清楚了。可老爹还是问出了这样的问题。

也难怪,那怕事实上老爹已经认命了,知道自己守成都不宽裕,也不能说老爹没一颗进取心。

毕竟,这玩意儿他看到威力了。

估计他都曾设想过,八十万禁军手持铜火统干翻大辽的情景……不,应该是先搞定大夏那个打脸的忤逆之徒。

可惜……

“爹爹,国朝缺铜,仅此两把,孩儿便花费两万贯。”

两万贯,这还是蹭了不少将作监的佐料,若整体打造估计没三万下不来。

这个赵曦信,就凭昨日开了一枪的结果,赵曦就知道,这铜管绝对是优中选优了,沙眼的处理,也做到这个时代的极限。

毕竟是铸造,不是机床车出来的。再打磨成如此精致的程度……对,这估计也少算了不少人工费用。

所谓缺铜,算是个借口。其实,真正无法推而广之的原因是朝堂。

就老范那哥几个弄个新政,还搞的是个半拉子工程。赵曦担心他撺掇老爹干这事了,结果没干成,反倒把技术泄露了。

就现在的朝堂,赵曦是真不敢信。就现在文武的差别,连殿前司值守都作乱,真不敢信现在的武将对老爹的忠诚度。

还是省着点吧,等稳稳,最起码皇家真有自己人时再考虑吧。就是那个大匠……

“大伴,为曦儿营造此物的大匠,汝妥善处置。”

这……那老头手艺真心不错。赵曦还等着以后用两下呢。老爹这意思……

赵祯能有啥意思?儿子所说的缺铜自然是事实,可朝堂所谓的二十年不言兵事才是最重要的牵绊。

那怕这喷子百贯可以打造,估计朝堂相公也会驳回来。

可手艺不能丢出去,得留在皇家。赵祯已经感觉到这玩意儿的威力了。

昨日事后,陈琳跟他详细说过此人。能到了都指挥使,还是殿前司这类勋贵子弟满地跑的营盘,确实是有两把刷子的。

陈琳说,即便如他,也很难短时制服,而曦儿就那么一下……这人就即刻毙命了。

“爹爹……”

赵曦第一次有反驳或者对老爹处置事情有了异议。

这类大匠,是真正的大匠,已经不仅仅是手艺人或者工匠可以概念的了。

若因为给自己做两把喷子,就这么被处置……帝王,在有些事上,是没法谈人性的。赵曦懂,他只是单纯的惋惜那手艺。

“曦儿,莫多想。爹爹仁厚,自不会随意处置人命。既然他已知汝之喷子,留于宫外自是不妥。”

“内苑西北,本为汝开府建牙所备。今有此事,爹爹可令其打理东宫。待汝冠礼,此人便为潜邸之人。”

赵祯是帝王,还是个有儿子的帝王,唯一的儿子。赵祯是帝王,还是个守成不足的帝王,对于权利他并不贪恋。

所以,他一直在为赵曦准备着……

“爹爹,孩儿……孩儿……”

说实话,赵曦这时候是真感动,一点都没做作,就是鼻子酸,想流泪。

人说年纪越大,情感越脆弱。他本来就不是七八岁的孩童,而此时,他是第一次感受到了这个爹爹对他的那份父爱。

“莫这般,莫做小女儿之态。曦儿应该是堪比太祖太宗的千古帝王,且不可如此矫情。”

矫情?这词……或许老爹这时候才是最正确的语境吧。后世改变了太多词汇的意思,赵曦都不知道到底哪个对。

不过此时,老爹绝对是富含真情的。

很奇怪,赵曦也觉得老爹今日很奇怪。莫名其妙的有些伤感了。

赵曦不知道,可陈琳知道。

就在昨日事后,还正当年的官家,在处置完残局后,在延福宫竟然有个一时的恍惚。那一阵,根本唤不醒官家……本来陈琳欲宣御医的,官家醒了。

官家祖上似乎均有此病症……

“爹爹,此喷子每次使用后,需用通条清理,装填弹丸时……”

赵曦开始详细的给他老爹讲解手统的用法,很详细,从来没这般认真过。

“爹爹,孩儿有两把。欲献于爹爹使用一把……”

说真的,这是赵曦第一次对赵祯有了亲人的感觉。

一直以来,赵曦虽然知道这是自己的爹,可那种亲近一直体会不到,比跟娘娘的情绪要薄的多。

而刚才就那么一瞬间,赵曦从心底认同这个爹了,也从情感上真正有了归属,这个皇家内苑的归属。

“曦儿,汝的安危高于爹爹性命。况,此物乃汝所创,汝虽与爹爹讲明,爹爹仍做不到熟练使用。”

“爹爹有大伴,曦儿留下吧。莫显露。知晓之人,大伴会做处理。待何时可推而广之时,汝再施为。”

赵祯这也是很久以来,第一次陪着赵曦这么久。那怕赵曦给他讲怎样瞄准时,他听不懂,也一样笑盈盈的听着。

从来没有这般享受过天伦之乐,也从来没这般轻松过……

他也不曾有过这般耐心的爹爹!

做帝王,何尝不是一种失去!

赵祯走了,赵曦有点依依不舍的感觉,赵祯也如此。

他没坐銮驾,就那么走着。陈琳亦步亦趋的跟着。

“大伴,曦儿送吾手喷子,可是因大匠?”

若赵曦知道赵祯转头这样问陈琳……唉!帝王,还是个纠结的帝王,知道了也就那样。

“官家,非也。王爷今日实属真情,与官家是为天伦。”

陈琳是照实说,当时的情形,连他这个下人,这个外人,也能体味到那份真挚。

“吾也如此感受。曦儿比汝强,曾何时,吾曾想,不如禅让……”

这心思?谁也不敢信!

“官家,此举不可!王爷尚幼,官家正值当年……”

还有些理由,陈琳不知道怎么说,也说不明白。

他知道,鉴于他对官家的了解,这一刻,官家是真实的。

“吾乱想了!大伴,汝需多费心于曦儿。”

这……又是几个意思?陈琳看着官家上了銮驾,摇摇头,甩掉脑子里混乱,紧跟上了銮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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