绥城外营区的主帐里,沈芩和阿汶达愁眉不展,追查传染源和传播途径,没有进展,感染疫病的人没有任何交集,没有重叠的活动规律和轨迹,毫无头绪。
疫病三要素传染源、传播途径和易感人群。
病人发病初期有高热、也有体温正常的,除了出疹子到化脓的过程差不多,其他的症状差别非常大,愈后情形也不明朗。
简单来说,奔袭三天三夜赶到绥城,忙活了一整天,既没找到传染源、也不知道传播途径,潜伏期、病程长短……都没有确切的资料。
沈芩单手托腮“文师兄,既然病因不明、发展又迅速,我们用支持疗法吧……提高病患自身的免疫力。当初在掖庭,我就用了支持和对症疗法。”
阿汶达不同意“最重要的是找到传染源,切断传播途径,不然,会有越来越多的病患出现,我们就算有分身术都顾不过来。”
“文师兄,你没发现吗?绥城地广人稀,每户人家的宅子都不小,又因为王大人的禁令,都拘在家中,这已经相当于隔离了。为什么还会有人不断地被感染?”
“如果是空气传播,这种程度的隔离,多少都能发挥作用,可是……”
“那就不是空气传播……”阿汶达虽然在这个时空早已被迫戒烟,但是思考的习惯性动作还在,捏着铅笔摩挲。
王雷和主簿二人,悄悄进了主帐,虽然听着,却完听不懂,只能感慨,不愧是名医,如此高深莫测。
“二位大人,”沈芩虽然背对着他们,仍然可以感觉到,“能不能说一下先发病人?就是第一个染病的乡亲。”
王雷和主簿面面相觑,然后颇有些为难地回答“二位公子,不瞒你们说,不止第一个,前十个染病的,都已经死了。”
沈芩和阿汶达迅速翻看病例档案,现在统计下来,确定感染人数三百五十六人;正在观察中的也有三百多人,从第一例开始到今天出城,死亡一百零一人。
按这个数据算起来,死亡率是百分之二十二,好高!
他俩互看一眼,只觉得额头又在冒汗,这到底是什么病?
“王大人,请问,在疫病发生前,绥城有没有什么大的集市、民俗节日或者其他特别热闹又人多的场合?”沈芩还存着一线希望。
王雷楞了好一会儿,急忙起身一拱手“不瞒二位公子,今日是王某到达绥城的第二十天,知道得有限。主簿,你何时到的?”
主簿掰着手指算了一下“第二十三日,卑职入城以后到现在,绥城百姓并没有什么大集会,甚至连普通集市,也只是寻常人数。”
王雷继续“王某到任只过了一晚,就有乡绅来报疫病的事情。”
主簿点头“我们到达绥城相差不超过七日,知道得也差不多。”
“二位大人辛苦了,方便的话,今晚就在营区留宿吧,疫病当前,休息很重要。”沈芩看了一眼西洋表,已经半夜了,注意到王雷和主簿两人特别明显的黑眼圈,最近肯定过得特别煎熬。
王雷和主簿互看一眼,确实累得不想动了,在这儿和回城真的没有多大差别,又因为对疫病的恐惧,认为营区最安,两人起身,“那就恭敬不如从命,打扰了。”
“赵大人,送二位大人去隔离宿舍。”沈芩知道赵箭一定在附近什么地方蹲着。
“二位大人请。”赵箭掀开帐篷的布帘,很是和气。
“多谢赵大人。”王雷就是个九品,主簿更是没品,想着韩王殿下派来的大人,官职一定不低,客气一些是必须的。
他们不知道赵箭从战场凯旋回来曾经位居正四品,现在虽然不济,在大理寺也是从六品的职位。
赵箭送完人回到主帐,往沈芩和阿汶达面前一蹲“查得怎么样?”他在掖庭时,听过沈芩关于疫病的讲解、还参与过救治,水痘也是在她的主导下顺利痊愈的。
赵箭以前最信任的人是钟云疏,现在又多了一个沈芩,当然,如果她的真脾气能好一些,或者不那么喜欢找他习武就更好了。
沈芩和阿汶达两人都很沉默,被桌案上的烛台摇曳的光,拉扯成飘忽的幻象。
赵箭知道这事情像查案一样,欲速则不达,就乖乖坐到一旁,却总觉得少了些什么。
阿汶达思来想去,拿出一张纸,在上面写了几个字递给沈芩“有没有可能是天花?”
沈芩的表情瞬间僵住,回写“怎么可能?我们都没医治过天花病人!”
“病程相仿,疹子很像,”阿汶达继续在纸上写,“死亡率也像,我们确实没治过天花,但是教学视频和资料还是有不少的。”
沈芩仔细地回忆,教科书上的天花仅存于纪录片,现代社会已经消灭天花,毕竟新生儿只接种卡介苗,都不种痘了。可是,面对面接触治疗病人,和看教学视频完是两码事。
天花主要是飞沫和接触传播,需要护目镜、高滤口罩和隔离衣,大邺没有护目镜,口罩也只是寻常的棉布加厚版。
就今天的频繁密集接触,如果真是天花,她和阿汶达现在就要隔离观察,别想活着离开绥城,沈芩的心顿时凉了半截。
“说话啊……”阿汶达的心情和沈芩差不多,刚才只图嘴快一时爽,现在仿佛能看到自己身脓疱、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胳膊上爬了一层鸡皮疙瘩。
“说什么?”沈芩没好气地反问,“我们也没药可以用。”
现在突击研制什么药,完没有可能。
赵箭打量着他俩,幽幽地问“你俩的脸色实在太难看了,二位公子。“
沈芩又想到一个人“郎中主事大人说,他那里有完整的病程记录,而且病人还活得好好的。明日一早,我们就进城与他汇合。”
赵箭突然一拍脑门“钱公子,你把白鹿系在哪儿了?怎么我们回来这么久,它还没过来粘着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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