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5章 能救一个是一个

赵箭驾着马车穿街走巷,很快离开了绥城的地界,马车一再提速,争取天黑之前能赶到昨晚栖身的树屋里。

“陈娘,给他喂点水。”沈芩有意将陈娘训练成大邺第一名护士,一有机会,就让她练手。

“刚才喂了一些,这孩子冻狠了,身上的伤真不少。”陈娘在少年被扔进马车时,就将车厢侧面的小木床打开,铺好垫好,将少年解了绳子搁在上面,细心照料着。

她很清楚自己可以做什么,不能做什么,但凡沈芩决意收治的病人,她都二话不说,照料妥贴。

赵箭忍不住开口:“钱公子,您刚才下手也太狠了。”

“总比被人怀疑我们是去救人的好,”沈芩轻轻摇头,“而且他的精神已经绷紧到了极致,负荷不了更多的事情。”

“先让他昏睡过去,然后就能专心给他治伤,不然,他只要还醒着,就会和我们拼命……”

沈芩有过当囚徒的经验,由己及人,这是她能想到的最有效率的法子。

赵箭叹气,事实就像沈芩说的,确实有效。

“赵大人,您很擅长审讯吧?”沈芩有些好奇地问。

赵箭立刻明白沈芩想做什么,谦虚道:“略懂,略知一二,但是以这孩子的状态,审问估计很难。”

“驾!”

“驾!驾!”

沈芩不知道赵箭是如何做到的,反正又在天黑以前,马车停在了树屋下,更让人高兴的是,树屋里没人。

陈娘简单地打了个地铺,赵箭把少年放进被褥里,然后问沈芩:“公子,您带伤药了吗?这孩子手腕脚踝磨得很厉害。”

沈芩立刻从双肩包里取出伤药,替少年上药包扎好,然后又怕他突然清醒后挣扎得太厉害,还用宽大的衣服将他束住。

三个人盯着昏睡的少年,各怀心事。

沈芩皱着眉头,问:“赵大人,押解还有马车接送吗?不然,为什么我们今天一大早出去追,没有发现踪迹呢?”

赵箭按照钟云疏惯用的推理,开始排查:“从我们在树屋上见到,一直到茶肆再见,最多五个时辰。可是把他从昨晚的泥猴样子,收拾成今天这样,至少需要一个时辰。”

沈芩和陈娘互相看了一眼,一个时辰真的很快了。

“我们一大早出发赶到绥城,用了三个时辰,只能是昨晚有马车接应才能办到。

“昨晚一共三名押解皂吏,十三名男犯,就算是我们的大马车也需要两到三辆,这里天干物燥,土路却没有马车的辙痕,这是为什么?”

赵箭越梳理,越觉得脑子不够用,暗想着要是钟云疏在就好了。

沈芩忽然有了另一个念头:“赵大人,您说会不会他们的押解地,本来就在这附近。而不是绥远,定期有人来这里挑人,挑中了一手交钱一手交货,两清。”

“为了方便交易并且保证安全,这里可能隐藏着我们不知道的路。”

“有可能。”赵箭一直知道,能让钟云疏刮目相看的女子,一定不同凡响,可是万万没想到沈芩竟然如此聪明。

沈芩注视着少年大半边脸都埋在被子里,即使是昏睡状态,也眉头紧锁,忽然就不太想知道他昨晚经历了些什么。

“公子,饿了吧,陈娘,我们晚食吃什么?”赵箭生怕沈芩思虑过度,急忙岔开话题。

陈娘从布袋里取出三个蕃薯,埋在燃着的火盆里面:“今儿在集市买的,说是好吃得很,晚上就尝尝这个吧。”

沈芩最喜欢吃烤红薯,立刻守在火盆边,一边烤火,一边问:“赵大人,你闻到带路汉子身上的血腥味了吗?”

赵箭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怎么可能?

“赵大人,您用刀用箭杀人护人,我有时也用刀救人,本质上没什么区别,”沈芩面对赵箭的震惊,很不以为然,“所以我在想,引路汉子到底是什么人?”

“单纯的人贩子,买人到茶肆做些见不得人的勾当?”

“与押解勾结,贩卖囚犯,威逼利诱,转手卖掉,生死不怨。”

沈芩的跳跃思维一拉开,整个人就有问不完的问题。

赵箭下意识地摸了摸箭囊,问:“钱公子,您有什么打算?”

“……”沈芩有自知之明,坦然回答,“没什么打算,只是随便猜一猜。”

赵箭生怕沈芩做出什么冲动的事情来:“进绥城,城门守卫暗示我们可以买人,必然已经司空见惯;茶肆那边,二楼那么多看客,身边都有男女相伴。”

“见到少年反抗,他们只觉得愤怒和新鲜,说明这事情由来已久。”

“护院被打,引路汉子骂他们废物,可想而知,平日不驯服、武功不高的孩子或者囚犯,会落得什么下场?”

沈芩越听越觉得心里不是滋味儿。

“钱公子,您是极聪明的人,绥城此事如果由来以久,那么这就是一桩牵涉众多的大案,不是你我之力可以撼动的。”

“而且,”赵箭压低嗓音,“这里天高皇帝远,我们有更重要的事情,事有轻重缓急,您懂了么?”

沈芩点头,半晌才找到一个安慰自己的理由:“我们能力有限,能救一个是救一个。”

“哎,就是这个理儿。”陈娘附和道,正是钟云疏和沈芩的出现,让她知道,这世上的人不全是黑心黑肺的,人品和名声和样貌又有多大关系?

“蕃薯烤好了吗?”沈芩迅速把自己从负面情绪里转移出来,两眼放光地盯着火盆,“陈娘,可以吃了吗?”

陈娘拿火钳翻了一个出来,压着觉得软了,肯定地回答:“是吧,公子。”

沈芩一拿蕃薯就被烫得吱哇乱叫,即使这样,也阻止不了她熊熊燃烧的吃货之心,有一口金黄软糯的烤蕃薯吃,真是太好了。

三个人拿着蕃薯,边被烫得咝咝作响,边吃得很香甜,谁也没注意,少年眼角落下的泪直接淌进了枕被里,无声又无息。

过了好一会儿,沈芩兴奋地洗漱:“明天一早,我们就出发。”

“好歹这次满载而归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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