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3章 火上浇油

韩王有些沉重地点了点头:“战事一旦开启,就要举一国之力,只能胜不能败。南疆之战,他们天时地利人和都占齐了,上下铁板一块。”

“地势气候都与大邺差距太大,开战半个月,死伤三成,粮草辎重被截,我们陷入绝境。”

徐然一怔:“殿下,可是我们都知道,南疆之战大获全胜啊!”

韩王苦笑:“兵者诡道也,为了获胜我们不择手段,下毒、施疫、离间良臣,南疆四分五裂,能人异士迫不得已投靠大邺,加入夜枭。”

“……”沈芩立刻从韩王的几句话里,感受到了那场以少胜多、几乎不可能的大胜战,制造了多少腥风血雨,激发了多少人性阴暗。

“大邺经不起第二次南疆大战,”韩王长叹一息,“我们对南疆将士赶尽杀绝,还抓了公主押送到大邺震慑南疆。”

徐然幽幽抬眼,眼神复杂而闪烁不定:“皇贵妃就是南疆森林部落的公主?”

韩王点了点头。

“可当时说的是,南疆战败,送公主前来和亲。”徐然听韩王这样一说,隐约想起了早已遗忘的过往,毕竟当时他年纪还小。

“殿下,那位公主是皇贵妃吗?”沈芩觉得韩王怪怪的。

“啊。”韩王再次点头,素来仙风道骨的脸庞有些不自然。

沈芩和徐然互看一眼,皇贵妃真的不是大邺人,而是南疆公主???

前厅突然安静,静得让人心慌。

“不对呀,”沈芩翻开大事件纪年,看了又看,“如果她一心要报仇,大可以在刚来的时候就开始着手,为什么这么晚才动手?”

“殿下,安王多少岁了?”

“二十九。”韩王殿下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神情复杂至极。

“大怪物,你多少岁啊?”沈芩看向徐然。

“二十六,”徐然回答得有些闷,“我也觉得,如果真心想报复,现在动手也太晚了。君子报仇十年不晚,这……三十年……”

沈芩看着古里古怪的韩王,总觉得这事有蹊跷:“殿下,您中午还说要替我们撑腰,撑腰先放一边,先把皇贵妃的事情详细说一下吧。”

“说什么?”韩王殿下又习惯性地想梗脖子,却又控制住了。

“殿下,我们现在明确肯定的,只有皇贵妃在夜宴时给徐然下药,坑了他和崔柏。其他的一概不知。”

“按理说,如果南疆公主要报战败之仇、毁家之恨,应该在进大邺以后就动手,甚至于更早,为何等了这么多年?”

“为何钟大人循着蛛丝马迹要查入大诚宫时,陛下说此事归内务府管,不需要刑部和大理寺插手?”

沈芩问了一长串的问题,韩王没有回答。

徐然轻轻拽了一下沈芩的袖子边,示意她别再问了。

沈芩费心整理了这么多事件,总算找到了许多事情的由头,本来全力支持的韩王殿下,突然就成了锯嘴葫芦,心中一阵失落。

明明再向前走几步,就能把许多事情查个水落石出,韩王却在这个时候撂挑子。

沈芩把韩王的抗拒看在眼里,沉默半晌,转身就走。

“钱公子!”徐然拽住沈芩,“殿下甚至于陛下……也不能随心所欲的。”

“哦。”沈芩微一点头,挣脱徐然继续往外走,事到如今,也没法继续往下查了。

“站住!本王让你走了啦?”韩王的脾气本来就不好,见沈芩这样,火气瞬间就起了。

沈芩头也不回地进了后院,连脚步都没停顿一下。

“给本王滚回来!”韩王蹭地起身,大步追上去。

“殿下!”徐然再不愿意,也不得不站起身来,想要化解他俩之间的水火之势。

韩王老当益壮,直接拦了沈芩去路:“给本王站住!”

沈芩深吸一口气,直视韩王:“殿下,草民忙碌了一整日,有些累了,回屋休息。”

“很多事情知道得越多越危险,本王……”韩王欲言又止。

“哦,殿下有苦衷,草民知道,所以,还请殿下让一让。”沈芩的眼神冷漠至极。

“你给本王坐回去!”韩王许久没有遇上敢这样正面杠他的人,忍不住就要发火。

沈芩进了自己的屋子,反手就把门栓上。

“放肆!”韩王怎么也没想到,沈芩怎么敢如此无理?!“来人,替本王把这门砸了!”

徐然三步并作两步走,劝道:“殿下,钱公子许是心烦意乱,您让他静一静。”

“本王即使没了兵权,仍然是韩王殿下,她怎能如此无理?!”韩王怒不可遏。

“咣当!”一声,沈芩把房门打开,“尊贵的韩王殿下,您不愿意说,草民也不勉强,既然什么都问不出来,我想回屋歇着有错吗?您还要砸门是几个意思?”

“你这是犯了大不敬之罪!”韩王火气更盛,君王行事哪里轮得到草民指点?

“韩王殿下,”沈芩努力抑制着语气中的颤抖,“请问,沈家蒙上不白之冤,女眷被不知名的香料控制悬梁自尽,男丁流放生死不明,我……”

“我活着,是因为运宝司觉得我还有利用价值,请问你们身在高位者,放任忠良之臣蒙不白之冤,青年才俊遭灭顶之灾,黎民百姓身陷水火,你们又该当何罪?!”

“钱公子!”徐然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沈芩这话出口是要惹来杀身之祸的。

“啪!”韩王一记耳光。

沈芩被扇得撞在门框上,嘴角开裂,淌下一道殷红的血迹,顺着略尖的下巴滑落,滴在月白色的衣襟上,胸膛急速起伏,眼中满是悲凉:“韩王殿下……也不过如此。”

“钱公子!”躲在厨房的陈娘吓得双腿发软,还是冲出来护在沈芩的身前,“您不能这样说啊,钱公子,韩王殿下,您别生气……”

赵箭一个箭步从屋顶上跳下来,拦在陈娘身前:“韩王殿下,没有钱公子,您现在什么样,心里没数吗?”

沈芩推开陈娘和赵箭,连嘴角的血迹都没抹掉,毫无惧色地盯着韩王:

“如果您觉得,我犯了大不敬,您爱怎么处置都可以,我没意见。”

“但是,殿下,惹怒您的是我,他们是钟大人的手下,请不要迁怒他们。”

赵箭和陈娘吓得魂飞魄散的瞬间,仿佛一进疫亭就大打出手的沈芩又回来了,不同的是,她那时是求生;而现在,似乎是求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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