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8章 守株待兔

钟云疏勒停大黑马,取下双肩包,从里面取出一块磁矿石练成的圆球,搁在石板路的中心位置上,顺势推出。

圆球在凹凸不平的石板上滚动,不断向前,再向前,伴着细碎的金属碰撞声,越来越远。

他在石板路的左侧和右侧,各滚一个圆球,石板路上再次传来清晰的滚动声和细碎的动静,直到圆球经过巷口。

钟云疏翻身上马,不急不缓地通过第二个巷口以后,下马捡起三个带着细索的圆球,在地上铺开一块厚毪,将吸在圆球上的铁蒺藜、铁刺和铁针逐一捋下以后,卷成包袱。

钟云疏拍了拍马脖子:“等着。”话音未落纵身上墙,沿着围墙的顶部走了一段,跃进铁匠铺里,将厚毪打开,全都倒进了温着的熔炉里。

等他从墙头跃下,大黑马已经悠闲自得地下面等着,对这一切都习以为常。

钟云疏看了看天色,一甩马鞭,骑着大黑马向着烽火台笔直地前进,不到两刻钟的路程,他躲过了三次箭雨,五个暗桩深坑和两根绊马索。

想来,绥城的烽火台废弃以后,这路再也没人走过,被“沈神医”改造成了一条死亡之路,想到这里,钟云疏的嘴角微微上扬,已经很久没有遇到过这样的敌手。

战族与生具来的征服和挑战欲望沸腾起来,钟云疏扬着马鞭,冲向烽火台的速度越来越快。

这位“沈神医”到底是何方神圣,还具有北原精锐的伏击之术。

……

沈神医惬意地躲在烽火台下,用库房改成的卧室里,在一张麻绳编就的吊床里,悠闲自在地晃来晃去。

石壁高低不等的龛位里燃着长短不一的蜡烛,照亮了各种各样的瓶瓶罐罐和大大小小的木箱,弥漫着一股混杂许久的草药味儿。

“到现在还没出现,钟云疏在大邺的安逸日子过得实在太久了,”沈神医在吊床晃到墙边时,就转头吹灭一支蜡烛,晃来晃去的时间,蜡烛灭了大半,“等得我都困了。”

每灭掉一支,里面的阴森气氛就浓烈一些,等到只剩最后一小节蜡烛时,整体呈大圆形的卧房里,阴森得堪比鬼屋,仿佛下一秒就会有东西从罐子或者木箱里钻出来。

“钟云疏,这么多年不见,我还真有些小激动……”沈神医眯着眼睛碎碎念,不由自主地搓了搓手,“不知道阿汶达那个蠢货会不会来,要是能一起来的话,哈哈哈……该多美妙。”

“骗子能治好这么多人?名医就治不死人了?”沈神医兴致勃勃地抠着指甲旁的死皮,一件薄衫像破抹布似的盖在身上,外露着三处正在愈合的箭伤,“等到阿汶达这个蠢货反应过来,就只能带着白鹿医来求我。”

“哈哈哈……天怎么还不亮?天亮了,就能听到白鹿医变成瞎子的消息,阿汶达只怕会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跪下来求我,求我这个骗子替他们治眼睛。”

“到时候,我就会成为大邺第一名医……多可笑?多可悲?”

“最得力的手下差点丢了性命,心爱的女人双目失明,足以让钟云疏失去理智,变成一头只知道复仇的凶兽……”

“不知道这头恶兽会用什么法子来抓我?真让人期待呢?”

“竟然还不来?难道说,钟云疏大意到死在路上了?”

“不是吧?他这么容易就死了?!”

“他怎么能这样随便死掉?!”

几段话的时间,“沈神医”的嗓音语调变化了许多次,像人形的变形虫,体内藏着不同的魂魄和人格,唯一不变的是冰冷带着恨意的深灰色眼睛。

时间在他的自言自语中一点一点过去,直到外面天亮了,设置的借光镜将卧室照得亮堂堂。

“沈神医”躺在吊床里,睡得鼾声如雷,粗黑油腻的长发乱糟糟地垂着,仔细看,还能看到小虫子在上面爬。

“咣!”一声,沈神医胡乱翻身,从吊床上摔下来,疼得一通乱骂。

“竟然没来?!”沈神医扒拉着一头堪比杂草的长发,骂骂咧咧地走进另一个空间,就着地下沟渠的开口,对着自己泼了几桶冷水。

“竟然不来!”

“咚!咚!咚!”沈神医对着木桶撒气,把桶踢得乱响。

好一会儿,这简单粗暴的泄气途径好像发挥了作用,沈神医终于心平气和地换了一身衣衫,悠哉哉地开口:“他不来,那就只好我去找他了。”

“找人的动静太大,可怨不得我。”

……

钟云疏在离开城西大宅时向陈娘要了全套防护用品,靠近烽火台以前就下马穿戴整齐,并指示大黑马隐入附近的树林里,然后背着包,悄无声息地靠近。

越靠近烽火台,就越有莫名的熟悉感。

钟云疏跟随雷霆四处办案,需要对三教九流都有所了解,对建筑格局和逃犯藏匿之处也知道不少,包括大邺境内的烽火台。

大邺各地烽火台的建制完全相同,坚固耐用,地上地下的结构固定,只能妥善利用,不能改动。相较于地上的石堡,地下部分更坚固,而且易守难攻。

钟云疏四处张望,找到了相对于烽火台的视线死角,纵身跃下该处的大树,隐身在茂密的树冠层里,准备用最省时省力的守株待兔法。

原因很简单,烽火台地下虽好,但是不见阳光、空气污浊、还有许多不知名的虫蚁,只要天气晴好,就必须到上面晒太阳,不然很容易染上各种各样的皮肤病。

更重要的是,沈芩说过“人体是个用进废退”的精密整体,长期在地下对视力的影响很大,所以绥城风外才有像鬼魂一样四处游荡的“沈神医”。

钟云疏抬头仰望,天边泛起了鱼肚白,闭上眼睛,想着沈芩醒来以后见不到他,多半会把昨晚当成梦一场,而且他临走时还嘱咐了赵箭陈娘钟伯他们,就当他从没出现过。

这样,沈芩不会想着出来找他,也不会太过担心他,她的心思太重,无谓的担忧和焦虑只会消耗她的精力和体力。

等他事成以后回到城西大宅,才是最合适的解决方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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