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要先把箱子按日期排好?”沈芩望着堆成小山的箱子,有种看潘多拉盒子的感觉,让人瘆得慌,“我们先把箱子的编号都向外?”
钟云疏点了点头。
幸亏柴房为了审讯而扩建了许多,王雷粗略估算了一下箱子,又到外面让皂吏们抬来几排木架,方便归整。
一个时辰以后,钟云疏终于找到距离现在最久远的箱子“这是三十五年前夏至的箱子,没有更久的了。”随手掏出小铁片,准备打开这个最大最沉的木箱。
沈芩想了一下,嗯,三十五年,原主还没出世呢。
王雷和主簿两人互看一眼,强行按捺遇到惊世奇案的激动,赶紧往木箱上贴大邺文字标注的条,边写边感叹,钱公子给的纸和笔用起来真方便,不用磨墨、抻纸和晾干,随写随用。
一直不错眼珠盯着众人的鄂托,神情眼神变换了好几次,哑着嗓子吼“你们要做什么?!不准碰!姓钟的,你碰这个箱子注定不得好死!”
钟云疏犹豫了一下,把开锁铁片收起来,把箱子搁在木架上。
鄂托的眼底闪过一抹笑意,转瞬即逝。
沈芩悠哉悠哉地戳穿他,先不说诅咒这事儿向来不靠谱“就算有北域诅咒,施咒人也应该是大位长子,而不是你!”
鄂托仿佛突然被人掐了咽喉,瞪圆了眼睛。
沈芩知道自己说中了,随口打趣“王大人,为何天上有牛在飞?”
王雷作为有幸参加过钟大人宴会的人,虽然是赵箭文公子大家在闹,他在旁边笑,却记得格外深刻“因为地上有人在吹!”
“王大人,厉害!”沈芩夸人向来真诚。
“我要杀了你们!”鄂托从没被人无视到这个地步,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奇耻大辱。
“切!”沈芩忙着手里的事情,还不忘投去鄙夷的一瞥,“你个样子货喊什么喊?有本事杀啊!”
“有本事你杀了我!”鄂托额头的青筋暴跳,“你们杀不了我!”
沈芩突然出手,一个小箱子不偏不倚刚好砸中鄂托的脑门,“哎哟,手滑。”
鄂托手脚并用震得锁链哗哗作响,完不顾手腕脚踝磨破渗着血,双眼布满血丝,猛地身体一颤,喷出一口鲜血,气得晕厥过去。
王雷和主簿特别熟练得准备泼冷水,被钟云疏制止“让他先晕着,不用理睬,先把这些箱子整理完。”
“刚硬易折,果然如此。”沈芩边分捡箱子,边喃喃自语。
四人又忙活了一个时辰以后,终于把所有的箱子贴好时间标记,按顺序摆放在木架上,大小箱子一共六十四个,大的堪比存放被褥的樟木箱,小的只有首饰盒大小,摆满了六排木架。
没人注意到,晕厥的鄂托极细微地动了一下手指。
王雷和主簿抹去额头的汗水,直了一下僵硬的腰背,这工作量真不小,这些还是其次,他们真不知道平日温文尔雅的钱公子,也能这么气人的?
“各位大人,歇一下吧,这里有陈娘预备的竹筒水壶。”沈芩坐在地榻软垫上,视线落在鄂托身上,又与钟云疏互看一眼,决定实施第二方案的审讯计划。
“大人,午食在哪儿进?”陈娘在柴房门外,有礼地问。
钟云疏嘱咐“柴房太逼仄,摆不开,还是摆在正厅吧,免得搁不下。”
“是,大人,”陈娘应声离去,过了一会儿又折回,“今儿的菜色都要出锅即吃,滋味儿才格外好。”
沈芩立刻应道“马上就来。”然后向钟云疏使了个眼色。
钟云疏会意,一伸手“二位大人,请。”
王雷和主簿客套了一下,先离开了柴房,把口罩手套扔进焚盆里。
沈芩向钟云疏示意鄂托有情况,这货装晕的时候,偷偷换了好几个姿势。
“走吧,别让陈娘等急了。”钟云疏推着沈芩离开。
守在柴房外的船工们立刻封了柴房门。
与此同时,接手换班的钟伯,悄无声息地进了柴房墙隔内的暗房。
鄂托维持着“大字形”姿势挂着,被铁链磨破渗血的手腕和脚踝渐渐止血,被竹杖抽过的地方变成了寻常伤口。
又过了不短的时间,他慢慢睁开眼睛,以极慢的速度环顾四周,最后直勾勾地瞪着木架上的箱子,仿佛仍在伺机而动。
渐渐的,柴房外连脚步都没了,鄂托突然单臂发力,只听到咔咔声响,被钟云疏卸下的胳膊成功复位,干裂的嘴角扬起一个阴森的弧度。
钟伯曾经与北域勇士浴血厮杀,见识过他们的强悍体质,虽然他们不及赤云战族那样令人绝望,却也足以让人胆战心惊,比如眼前的鄂托,前北域最传奇的小王子。
等周遭连鸟叫蝉鸣都暂停了,鄂托继续盯着木架,暴起发力,“铛!!!”铁链瞬间绷到极点,环接处发出细微的脆响,仿佛随时可能开裂。
一次,两次,三次。
鄂托连试了三次都没能挣断铁链,却耗尽了好不容易积攒的力气,气喘吁吁的同时,还饥肠辘辘。
钟伯在暗格里提着的一口气终于呼了出去,这副锁具是他跟随钟云疏以后,从北域的黑市高价购得,专门用来锁拷北域将领,一共三副,当时还觉得自己是不是头脑发热,白白浪费银两。
现在看来,这副锁具物有所值,因为大邺的重枷锁镣挡不住鄂托。
另一个则归功于钟云疏的法子,一日两顿供给,只能让鄂托维持生命,不能让他积蓄体能和力量,以此来削弱他的对抗力。
事实证明,双管齐下的效果很好。
鄂托一想到钟云疏很快就会回来开箱子,就百爪挠心似的焦躁,这些都是他的东西,任何人都不能碰触!钟云疏、沈芩和那两名刀笔吏,一定会付出血和性命的代价!
渐渐的,鄂托从盛怒中冷静下来,眼神柔和起来,急什么?就算钟云疏能打开这些箱子,也破不了他的谜局。
毕竟,他有的并不仅仅是这些箱子!
只有傻子才会把东西放在一处,像他这样的天纵奇才,没人能猜透他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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