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腾腾的大肉包子、香喷喷的蛋菜芝麻饼、爽滑可口的面汤……一顿早食,填满了每个空虚的胃,温暖了每个寒凉的身体。
沈芩吃得饱饱的,浑身上下都是暖暖的,忽然觉得不就是练字吗?没什么大不了。
钟云疏搁下碗筷,和沈芩一样,把食具送进厨房,然后又回到原位坐下,神情颇为严肃:“锁儿,我很快会带着毓儿、陈娘和工匠们离开掖庭,你想去哪儿?”
锁儿满脸羡慕地看着坐在钟云疏和沈芩中间的毓儿,再看看自己,低着头,声如蚊呐:“不知道。”
“你想和毓儿一起,就要读书写字会算,每日都会过得很辛苦。”
“如果想留在掖庭,跟着陈虎陈大人,那就是另一种过法。”钟云疏直觉的是,锁儿这孩子早熟而有心机,和聪慧过人的毓儿是两个极端。
“离我们离开还有些日子,你可以好好想想。”
锁儿一直低着头,不说话。
毓儿想了想,拍拍锁儿的头,两人比比划划好一会儿,大意是这里都是好人,不用怕。
锁儿还是不说话,视线却一直往工匠那边飘。
沈芩的位置刚好把他的眼神看得分明,说道:“你也可以去问工匠师傅们,愿不愿意收你为徒?你爹是有名的机关锁工匠,你既有天赋又肯吃苦,双相选择嘛。”
锁儿猛地抬头,惊讶至极地看着沈芩,然后一溜烟跑到六位工匠面前,跪倒在地:“我想拜师,请师傅收下我。”
工匠们又惊又喜,同时也顾虑不少,你看看我,我看看他,看了一圈来回,又看向钟云疏:“钟大人,丰阳戴氏机关锁闻名大邺,如果我们收下他,只怕,到时落个以师偷师的恶名。”
“这孩子一看就知道很聪明,受到极好的技艺训练,我们谁都想收他为徒。可是,他毕竟是戴氏唯一的后人,自有他背负的传承使命,投入我们门下,戴氏机关锁就没落了。”领头的工匠说得真切。
沈芩的视线徘徊,看他们或惊喜或无奈的复杂情绪,分明看到了横亘在艺匠们身边心中的分明壁垒,各门各派的传承只在血脉之间。
“不如这样,”钟云疏忽然开口,“锁儿年纪虽小,技艺却也了得,不如加入你们,六匠变为七匠。”
“你们有年龄技艺的优势,他人小心大也有自己的优势,互相切磋,也可以自守机密。”
“沈医监还有许多东西需要你们制作。这样如何?”
工匠们又互相看了一圈,立刻拱手上前,把锁儿也拉到一起:“我等必定不辜负钟大人和沈医监的期望。”
七人行礼,步调一致,一时让人看到工匠们的风度。
锁儿身量小,礼却行得毫不含糊,稚气十足的脸上,眼神一改平日的怯弱,十分坚毅。
沈芩走上前去:“各位匠师,请问一下,永安城附近有出名的制香匠人吗?”
工匠们整齐摇头,领头的工匠说道:“制香工艺极为繁复,门道非常多。永安城附近本来有一家,后来搬走了,说是永安城附近要什么没什么,好像说是去了远山。”
“……”沈芩笃定“术业有专攻”,想要解开“邪香”的谜,只能找制香匠人。可是现在一个都找不到,去更远的地方寻找费时费力,更重要的是时间不够用。
工匠们都不知道,想打听出来,估计难上加难。
钟云疏起身宣布行程:“今日就此散了,腊月二十八,你们就随我离开掖庭,暂居钟宅。”
“是,大人。”众人一致行礼,然后各自离开。
眨眼间,偌大的食堂只剩下沈芩和钟云疏。
“还有其他的想法?”钟云疏见沈芩垂头丧气的样子,打趣道。
“没有啊,走吧,钟大人,写字去。”沈芩一想到腊月二十八,这里就只剩魏轻柔花桃和陈虎,还有她,就不开心,非常不开心。
沈芩跟在钟云疏身后:“钟大人,您博学多识,对制香也很了解吧?”
钟云疏打开屋门,让她进去,然后带着一丝愧色:“不了解。”
“……”沈芩惊讶至极,“世家公子们,不是都爱薰香吗?衣服要薰,书房看书写字要点香,就连马车上都要摆个小香炉……”
钟云疏竟然说不了解,这不科学。
“你几时闻到我身上有香味了?”钟云疏一时有些无语。
沈芩眨巴眨巴眼睛,仔细回忆了他们独处的所有细节,总算想明白,她和其他人都保持距离,惟独靠他这么近,好像就是因为他身上没有薰香的味道。
反正四下也没人,沈芩凑到他身旁,仔细闻了一下,还真的是,唉,长叹一口气。要不,回永安城问雷夫人?
钟云疏并没有被沈芩这突发奇想的举动惊到,她的嗅觉和味觉比常人灵敏许多,他也是如此。
“为什么?”沈芩不明白,“雷鸣还没靠近,就带着香风扑来,雷夫人也喜欢薰香。”
“制香我不了解,但是想制某种香料,必须先砍树伐木、研磨成粉这个工序还是知道的。”
“参天大树长成不易,除了建屋筑塔,只为了好闻而砍伐,”钟云疏回答得很坦诚,“我不喜欢。”
“好吧。”沈芩不问了,边磨墨边嘀咕,“香啊,香啊,香啊,上香寻了尘,上香我知道,寻了尘,难不成上支香就能了却凡尘?”
钟云疏忽然开口:“之前雷鸣说过,他查访黄羊教众入大邺时,邀请他们进来的是了尘大师。”
“了尘是人名?”沈芩这才想起来,“对,雷鸣去查访时,说他在佛祖前起誓,完全没有这回事。”
“可是,听雷鸣说起来,了尘似乎是位得道高僧的样子,不然怎么有那份邀请,黄羊教众就能进入大邺呢?”
钟云疏摇头:“了尘为了修行而割舍,德高望重,置身世俗之外,不见客。”
“如果我们诚心想去了解制香的细节,他怎么也应该见一见吧?”沈芩不死心。
钟云疏还是摇头:“不一定,上次我还奇怪,雷鸣怎么能见到他的?”
沈芩简直不敢相信,这位出家人这么牛掰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