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郡被噎住了。
他昨天听说常委会上,秦云东带头反对辛胜利的任命,早就出离愤怒了。
除了生气秦云东公然不给他面子之外,还有人走茶凉的悲愤。
所以他才一大早堵住秦云东要说法,因为情绪激动而口不择言,把不适合台面的话讲出来。
经过秦云东的指责后,魏郡有些后悔,但既然话已经说出来,想收也收不回了。
“秦云东,不要给我唱高调,在孔夫子面前卖三字经,你还嫩点儿。我只要你说说真心话,你是不是早就对我怀恨在心,故意用辛胜利的人事安排向我报复?”
“魏书记,你仔细想一想,我们之间有什么矛盾能让我怀恨在心?你对法家研究很有造诣,但不能把所有事都用权术思想解释。”
“那你给我说说,你的真实理由是什么?”
“理由很简单,我想满足辛胜利的愿望,帮他去刘楼乡实现他的价值。”
“不可能,辛胜利是我亲手带出来的人,他如果不喜欢我的安排,为什么不直接对我说?”
“因为你并不关心他的感受,他只能接受和服从,不能有个人想法。”
秦云东冷冷地回答,魏郡一下子愣住了。
他已经习惯发号施令,好像从来没有问过辛胜利的看法。
辛胜利是他朋友的孩子,因为乖巧懂事,魏郡非常喜爱他,甚至比对儿子还亲。
或许正是如此,他才总觉得辛胜利是没有长大的孩子,需要他操心呵护,却忽略了辛胜利是一个有思想有血肉的人。
“魏书记,辛胜利的确很优秀,超乎我的想象。我想,你也并不知道辛胜利真实的才华。”
秦云东简要概述了辛胜利用心写的刘楼乡发展规划。
从基础设施建设、招商引资、产业链建设、旅游开发、互联网推广等等,辛胜利都有自己完整的思路。
虽然辛胜利有纸上谈兵的成分,但足以看出他的思想远超乡镇,甚至是县里的干部。
魏郡听傻了,似乎有些不相信。
“这是辛胜利的想法吗,为什么他不告诉我?”
在他的眼里,辛胜利是个乖孩子,只是言听计从,却没有表达过自己的想法。
秦云东让他稍等,跑步回家拿了辛胜利的规划递给魏郡。
“这就是他写写了三个月的规划。我已经看过了,非常值得研究和总结。”
魏郡看了看前言概要和大纲,从措辞习惯上就能判断是出自辛胜利之手。
他大为触动,手在轻微地颤抖。
“魏书记,你的故吏门生遍及浠水县,但你连最亲近的心腹是什么样的人都不知道,说明你不是伯乐,只是个醉心于操控权术的君王。说句实话,你该反思了。”
既然已经挑开,秦云东也不用再顾及魏郡的面子,毫不客气地对他进行批评。
魏郡面红耳赤,却无言以对。
“魏书记,我建议你今天找辛胜利到家里坐一坐,放下居高临下的架子,推心置腹和他好好谈,你会知道自己错的离谱。”
魏郡默默点点头。
秦云东刚走了几步,忽然又回头。
“我在他的规划上标注了自己的意见,你转交给他吧,告诉他不要灰心,以后肯定有机会实现自己的理想。”
魏郡这才意识到是自己亲手葬送了辛胜利的愿望,他开始后悔了。
上午七点半,躲在临县惶惶不安的薛右迁接到景斌的电话,告诉他事情已经搞定,可以放心回浠水县了。
“上午市纪委的命令就会传达到浠水,纪委一半干部都将会停职接受调查,雷霆行动无疾而终,一切都恢复正常了。”
薛右迁大喜过望,不由长舒一口气,连声称赞景斌手段高明。
景斌很受用,哈哈大笑起来。
“这里面也有你的功劳,投资纪委内线长期记录黑材料,现在终于有了物超所值的回报。”
“小斌,你能确认秦云东真的垮台了吗?”
“怎么了老薛,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不自信了?”
“我的确是被秦云东整怕了,他静如处子动如脱兔,真让我号不住他的脉。”
“哼,秦云东就算是七十二变的孙猴子,他不可能和体系斗,最终逃不出如来佛的手掌心。这一次他绝对做不了纪委书记了,搞不好还要丢掉公职进去个十年八载。”
“那就太好了,只要浠水没有秦云东,我谁也不会怕,中午就回浠水重整旗鼓。”
上午八点半,方书记打电话给陆长风,下达的命令几乎和吴凡尘说的一样——雷霆行动即刻终止,秦云东、田寿文、魏新民、蔡丽屏和宋天明停职,纪委工作暂由郑省身主持。
陆长风最后一点期待破碎,心彻底凉透了。
“方书记,您是了解云东同志的,以他的一贯表现,能不能慎重考虑……”
“长风,不要说了,这是集体决定,你负责雷霆行动的收尾工作,配合在浠水的市纪委同志对他们展开调查。”
“方书记,叶氏集团董事长正在浠水考察,指定由秦云东陪同,能不能等他陪同工作结束再执行?我担心会对浠水的形象产生负面影响,也不利于叶氏集团的投资决策。”
方书记沉吟片刻,最终还是同意了。
“秦云东可以继续陪同客商考察,但必须在监视之下,他的手机必须收缴。你还要对他的人身安全负责。”
人身安全?
无非是害怕秦云东畏罪自杀吧。
陆长风才不相信秦云东会那么脆弱,他立刻满口答应了。
上午九点,浠水教育基地。
刘双喜办完手续走出大楼,迎面看到宋天明在两人的押送下迎面走过来。
“哎哟,这不是宋主任吗,你是这个地方的主人,现在怎么也要尝尝特殊客房服务了?”
毫无疑问,刘双喜已经知道了雷霆行动完败,他又重新意气风发,说话明显幸灾乐祸。
宋天明看他一眼,径直从他身边经过,故意狠狠撞了他的肩膀一下。
刘双喜被撞的一个趔趄,但他没有生气,反而哈哈大笑。
他是胜利者,当然不会计较,完全可以大度地面对失败者的挑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