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哈哈,不怕不怕!”
“哈哈哈哈,不怕不怕!”
顾昭侧头看去,只见这大喇叭一朵传染一朵,笑声热热闹闹,很快,这一片都是哈哈哈哈,不怕不怕的声音。
顾昭:......
“是是是,你不怕,嘴巴这么大这么聒噪,应该也没人想要摘了你。”
说虽然是这样说,顾昭站起来后,还是取了符箓,在喇叭藤真身的四面八方落下符力。
喇叭藤赤褐色的藤蔓蜿蜒到顾昭手中,上头绿叶青碧,就像小娃娃的手。
顾昭愣了愣,随即笑着拉了拉藤蔓的小叶子。
“好了,我家去了,你们草木开智不易,又没个根脚跑路,这符箓会护着你的。”
顾昭想着阿月嫂簪喇叭花,有了这符箓,要是有人来伐木摘花,里头也有迷心的咒语,那人自己会离开的。
吃了帝流浆,又通了智的喇叭花,那可不是谁都能簪戴的!
喇叭花:“谢谢大兄弟,谢谢大兄弟!”
一朵花喊了,数百朵喇叭花齐齐摇摆,瞬间,谢谢大兄弟的声音层起彼伏,响震天地。
大兄弟顾昭:......
“......不客气。”
......
第90章
辞别了大嘴巴又闹人的喇叭花,顾昭抬脚往长宁街的方向走去。
远远的,她瞧见张阿月的身影,脚步顿了顿,身影一晃,往另一条小路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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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朝天开口的喇叭花不在阿月嫂头上簪着了,这会儿,估计她该反应过来了,刚刚自己那食盒里装的不是什么美味佳肴,而是潲水。
那潲水的滋味……稍做回想,顾昭既嫌弃又同情,这味道别说吃了,闻起来都不好受。
眼下,阿月嫂该成名副其实的臭嘴了。
……
秋日萧瑟,就连吹来的风儿都带着萧瑟之意,风气卷起树上的枯叶落下,打着旋儿往前吹去。
“簌簌,簌簌。”
顾昭压了压自己的耳朵,神情烦恼,那喇叭花精,在它控制住自己,可以一张嘴讲话之前,她是绝对不来这边瞧它了。
再可爱她都不来!
这会儿,顾昭满脑子满耳朵都是那热情的大兄弟。
大兄弟......
大兄弟......
顾昭甩头。
“大兄弟,等等。”
“等等,大兄弟!”
“哎,等等我啊,寻你问个事儿!”
听到大兄弟,顾昭以为自己的脑袋还在发懵,待又一道焦急的声音响起,她停住了脚步,回头看去。
顾昭的目光看着来人,有些诧异。
“是你唤我吗?”
来人双手搭着双膝,微微喘几口气,又抚了抚心口,这才埋怨的看了顾昭一眼,道。
“不是唤你唤谁啊,你瞧瞧这条路上,哪里还有个旁人哟!”
“走得这般快,我越叫,你走得越快,累死我喽!”
还真是叫她的。
顾昭怀疑的摸了摸自己的脸。
难道......她真的很像大兄弟了?
哦不!
这真是个可怕的想法。
顾昭将这个不可能的想法甩出大脑,抬眸看着来人。
这是个四十来岁的汉子,他生得颇为富态,面容白皙,皱纹浅浅。
此刻,他穿一身簇新的靛青色绸袍,腰间坠一块白玉雕琢的双鱼玉佩,玉质温润上乘,阳光下漾着低调又不容忽视的宝光。
这双鱼玉佩的雕工精致,只双鱼嘴部穿孔,用了约莫三股彩线粗细的金链子系在腰间。
随着汉子的动作,白玉金链相碰,发出叮叮当当悦耳的脆响。
顾昭收回目光。
豪!这是个豪气的大汉子。
顾昭拱手,“这位伯伯,不知唤我何事?”
“不是什么大事,我是外头来的,这一片不熟,寻你问个人罢了。”汉子略略歇了歇,摆摆手。
阳光耀眼,他本就小的眼眸眯了眯,瞬间只剩下两条细缝了。
顾昭:“您说。”
汉子:“大兄弟,你有没有瞧见长宁街的顾家小郎?方才,我去长宁街拜访,他家老太太说他出门了,让我在那儿等等。”
“我啊,心太急,左等右等等不到人,索性自己找来了,我这一路问过来,有人瞧见他来这条街了,你瞧见他了吗?”
顾昭:......
“如果你要找的顾家小郎是唤做顾昭的话,那我就是了。”
所以,她不是什么大兄弟……不用这般客气,唤她一声小郎即可。
真的!
……
听到顾昭这话,来人小小的眼缝里放出惊喜的光。
“哈哈,原来大兄弟就是顾家小郎啊,可巧了不是!”
他也不见外,直接搭手在顾昭肩上,肉胖的手拍了拍,一副欢喜有缘的模样。
顾昭呼了一口气,脚步微微往后退了退。
成,大兄弟就大兄弟吧。
……
顾昭抬脚跟着来人往长宁街的方向走去。
两人一路走一路说。
这汉子是靖州城飞鹤酒坊的大东家,姓丁名大鹏,家里有个独子,唤做丁万洋,此刻正在家里的床榻上,奄奄一息的躺着。
丁大鹏叹气,“不瞒顾小郎,我这孩子啊,他被我家老太太宠坏了,我忙着做生意,对他也是疏于管教,是我的不对。”
“但我知道自己这孩子,他小坏会有,大的坏事他做不成,因为……他没胆!”
顾昭侧耳,认真的听丁大鹏将事情的缘起说了一遍。
近来,靖州城颇有些萧条,尤其是青楼,画舫这类烟柳之地,无他,靖州城最近出命案了,还是好几起。
每一起的命案,出事的都是男子,还是平日里颇爱寻花问柳的风流男子。
如果只是这样,还不至于闹得整个靖州城的百姓人心惶惶。
因为,每一则命案,它不像是人犯下的。
……
艳阳当空,丁大鹏却止不住的心中发寒,他小眼睛里闪过惧意,声音压低,惊恐道。
“没有嘴,我打听了,每一个被害的人,他都没有嘴。”
顾昭脚步慢了慢。
没有嘴?
是被剜掉了吗?
这时,丁大鹏的声音继续传来。
顾昭收回思绪,继续听丁大鹏说话。
丁大鹏:“我家万洋他也去了烟柳地……他是躺着被人送回来的,我心里那个胆战心惊啊。”
“怪我们太宠他了,都二十岁了还没个正形,婆娘也不愿意找,每日就爱上那烟柳之地听曲儿喝酒......最爱做的事儿就是给花娘谱曲子,偏偏他手上又有些功夫,我银子都给他断了,他一上门,花楼里的老鸨儿可欢迎了,不收银子都成。”
说起自家儿子的本事,丁大鹏只有愤怒,没有分毫的自豪。
“瞧着他奄奄一息的躺在床上,三五日米水都喂不进去,我,我都要去木匠那儿打棺椁了。”
他眼里有着痛惜,不是都要,他是真的去了。
那张木匠是他们那儿的一把好手,他手下跟了几个学徒,丁大鹏选了木材,和张木匠定好尺寸,交了定银后,一个人坐在院子门口的榆树下,越想越是伤心。
儿子再浑,那也是他的娃啊。
养了这么大了,虽然镇日里就会气他,但他会说会笑,会跑会跳,兴致起了,也会拿锄头刨了地里的蚯蚓,大瓮罐一装,捧在怀里欢畅又大嗓门的朝他喊着,老爹,咱们一起去河边钓鱼!
想着过往的一幕幕,从牙牙学语,到前几日的拌嘴,不知不觉,榆树下的丁大鹏泪水沾湿了一条又一条的帕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