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入七月后,中元节渐近,青云观里的法事日益变多,静华道长也日渐忙碌起来。
萧云漪自觉不再常去叨扰,每天大多待在静室清修打坐,偶尔再指点一下宋衍,日子过得清闲自在。
直到听雨禀告说萧言琛来了,还带着陆景恒。
她不自觉地皱眉,又舒展开来,“请兄长进来。”
听雨仔细思量了一下这句话,走出院子,头压得很低,如实禀道:“郡主只请世子爷进去。”
她在“只”字上压重了音。
“没叫我吗?”陆景恒急声问:“你没说我也来了吗?”
“奴婢自然向郡主禀明了陆世子到来一事。”
“那为什么……”
“伯远。”萧言琛伸手拦住急躁的青年,摇头道:“你先在外面等一等吧。”
陆景恒没法子,只能由婢女领着去偏室歇息。
萧言琛走进静室。
时值暮夏初秋,天气还有些燥热,但萧云漪已经穿上秋装,静室里的窗户虚虚地半掩着。
见萧言琛走进来,萧云漪起身道:“大哥。”
听雨奉上两杯热茶,旋即退出静室。
萧言琛一笑,在她对面落座,细心询问她的近况。
得知她一切安好,萧言琛放心不少,犹豫片刻后,试探性问:“云儿,今年生辰还是不愿意回家里过吗?”
萧云漪摇头拒绝:“不回。”
“娘亲的意思是,不会办什么生辰宴,”萧言琛斟酌道:“只是家里人聚在一起吃个饭。”
萧云漪依旧摇头拒绝:“还是算了吧,毕竟日子不算好。”
萧言琛神色一僵。
萧云漪的生辰在七月十五中元节。
当然安王等人并不介意,只是她觉得这个日子不好,自己又常年待在道观,不愿再麻烦家人。
所以除了之前的及笄礼,往年她从不回府办生辰宴。
瞧见兄长似乎有些低落,萧云漪抿了抿唇,试着转移话题:“近来府里一切可还好?”
“都好。”
萧言琛顺势聊起了家中近况。
萧云漪认真倾听,仔细记在心里,忽然问:“大哥,你和郑姑娘的婚礼筹备得如何了?”
闻言,萧言琛脸上飞过一片红晕,不自在地轻咳一声,“有娘亲在,一切都很顺利。”
萧言琛十六岁那年便定下了婚事。
安王夫妇亲自把关,层层细看,最后定下了大理寺卿的长女。
毕竟萧言琛日后要承袭亲王爵位,为他选妻,自然要慎之又慎。
婚期原本定在庆宣十六年,只是不巧碰上了郑家姑娘的祖父去世,其父丁忧三年,她也得守孝一年。
这一来二去,婚期便推迟两年多,直到今年年初才终于定下来,就在八月初五。
萧云漪眼中闪过一丝笑意,说出她考虑许久的决定:“到时,我必定不会缺席。”
“真的?”
萧云漪点头重复:“真的。”
萧言琛心中一松,笑道:“好。”
只是想起在外面等待的陆景恒,他又敛了笑,语气犹豫:“伯远今日也来了……他好不容易求得大长公主放他出来……我实在有些不忍心……”
萧言琛说得断断续续,萧云漪听出其中几分内疚不安,仍摇头道:“我明白大哥的难处,但是……我不会见他。”
她说得很冷静,像是在说无关紧要的人,或者说,她和陆景恒本就没什么关系,只有陆景恒在一头热。
“是我考虑不周。”萧言琛叹道:“以后我不会再让他来打扰你了。”
看来他们并不知道荣庆大长公主来找她一事,至少不知道荣庆大长公主说的那番话,不然今天萧言琛绝对不会带陆景恒来青云观。
萧云漪心中稍安,“大哥不必在意。”
萧言琛又坐了会儿,起身离开,“府里还有些事,我就不久待了。”
萧云漪听出其中的推托之意,也不点破,送他走到静室门口,“大哥慢走。”
萧言琛点了点头,转头大步走进偏室。
陆景恒在偏室内喝了一壶又一壶的茶,让人去静室看情况,那些安王府的侍卫只会说请陆世子耐心等待。
他浑身焦躁,坐立不安,一看见萧言琛走进来,两步上前,急切地问:“怎么样?她愿意见我吗?”
萧言琛摇头,“我们该回去了。”
陆景恒一怔,呆立在原地,眨眼间拔腿往外冲。
早有准备的萧言琛一把按住他,压低声音,语气凌厉:“你想干什么?!”
陆景恒兀自不言,奋力挣扎。
萧言琛朝屋外的侍从打了个手势,几名高大的侍卫迅速上前,配合他将陆景恒绑起来。
“你放开我!子默!”
好在陆景恒还记得这里是青云观,没有高声嚷叫,只目含希望地看着好友:“子默,求求你,让我去见一见她。”
萧言琛摇头叹息一声,手上的动作不见丝毫迟疑,将人弄进马车里。
直到马车驶出青云观,下了山,又走出老远一段路后,他才亲自给陆景恒松绑。
“我今天带你来,已经惹永宁不快了。”萧言琛低声解释:“以后不管你怎么求我,我都不会再答应你了。”
陆景恒怔怔地盯着车壁,低声呢喃:“可我真的想娶她。”
“那又如何?”萧言琛毫不客气说:“难道你想娶,永宁就必须嫁给你?”
“可是女子怎么能不嫁人?”陆景恒急得口不择言:“她不嫁给我,还能嫁给谁……”
“陆景恒。”
萧言琛倏地出声打断他,神色冷凝,语气亦冷如坚冰,“看在我们这么多年的交情上,刚才的话我只当没听见,再有下次……”
他抬头盯着眼前的好友,“你我割袍断义。”
陆景恒浑身定住。
“永宁若是能觅得良人,自然是好。”萧言琛冷着脸,“若是不能,即使一生不嫁又如何?安王府难道还养不起她吗?”
他抬头直视对面的青年,丝毫不顾多年的情分,“在这件事上,你没有资格说话。”
马车内死一般沉寂,许久之后,陆景恒才挤出三个字:“……我明白。”
昔日的好友彼此沉默以对,直到马车停在威远侯府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