芍药在一瞬间明白了很多.接着越來越多的片段像是寒冬腊月的雪花落在芍药的心田里.原來的热情和激动.渐渐地被这冷冰冰的回忆所覆盖.她想起了红姨当初在酒席上对史进的暗送秋波.想起了红姨在吩咐她好好招待史进时那欲笑未笑的表情.想起了红姨在抱起史进的温柔样子……越來越多的场景此刻飞快地冲击着芍药此刻变得敏感又脆弱的心.那些回忆來的越來越迅猛.让芍药不由地有些头痛欲裂的错觉.她抬起柔荑扶住自己的额头.闭上眼睛.用力地甩这头.试图着想将那些不想面对的片段都统统甩出脑海.
“怎么了.芍药.”史进看着芍药突然变得痛苦起來的表情.感觉最近她的身边.柔着声音关心地问道:“今天累着了.是不是不太舒服.”
“沒……沒有.”芍药皱着眉头赶紧放下手來.回复了常态.可是再此刻芍药的心里.却像是沉溺在激流中一般在做着拼死的挣扎.她有点后悔自己嘴快.方才将自己知道铜镜的下落说出來.她此刻担心的是.还不会红姨和史进就是人家嘴里常说的那什么郎有情妾有意.只是她们彼此因为某些难以表达的情愫而沒能将这层关系直接坦白.而现在会不会就因为自己说的话.让那铜镜成了她们两人之间的示情之物……芍药心里变得纠结难受起來.一面是对自己有恩.亲如姐妹的红姨.一面是自己愿意以身相许.托付终身的史进.成他人之美.便是断自己的感情路.芍药咬了咬嘴唇.顿了顿之后.芍药不知为什么.她觉得有些是还是该说出來.于是便犹豫着道:“哦……那面……镜子.是被红姨拿走的.”
芍药小心翼翼地看着史进表情的变化.却沒想到.史进听了.竟然沒有一点欣喜或是吃惊的表情.反而变得轻松起來.史进只是微微地笑着.道:“她拿走便好.反正都是自己人.等大家回了山寨.便自然有分晓了.”史进到现在估计可以揣测的出.陈达所给他的那面铜镜一定是红姨曾经拥有的东西.所以他才叫自己拿着來找红姨.这般想來.两人关系必定不太一般.等到两人见了面.他们的事自然会由他们自己说个明白.所以当下也不在担心那铜镜的得失.也就不必再问那铜镜是怎么会在红姨那里.因为这一切在史进看來都对他而言不重要.
可是.这话听到芍药的心里就不再是这般意思.当真是说者无意听者有心.芍药觉得这话从史进嘴里亲口说出來.再亲耳被自己听到.是怎么也不会错的了.“自己人”这一句话真当是一语双关.将两人的微妙关系都一语涵括.可是.等大家回了山寨.会有什么分晓呢.芍药有些不敢往下想.但是此刻自己的心就像脱缰的烈马.怎么也驾驭不了.自顾自地推测了下去.她给了自己一个最害怕面对的答案娶亲.这恐怕就是最后所要见到的分晓吧.何况但凡在山寨做大哥的.怎么会沒有压寨夫人.而史进和红姨当真是郎才女貌.是天造地设的一对.芍药想到此处.又不由地想到自己的身上來.虽然在夜朦胧里是小有名气的红人.可是.究竟怎么能与红姨相比.
芍药想到这里两行清泪不知何时悄悄溢出了眼角.像是两颗划过夜空的流星.给那红润的俏脸上又点坠了几分叫人生怜的模样.此刻的芍药就是雨后的红莲.一滴滴晶莹剔透的泪滴顺着脸颊落下來.在尖翘的小下巴上汇聚着.一点又一点地落下.
史进看着芍药痴痴流泪的样子.心里莫名地浮起一丝的怜惜.轻轻地走到了芍药身边.不由地伸出温暖的手掌.轻柔地将芍药脸上的泪痕拭摸干净.在史进修长的指尖触及芍药的脸庞时.那一霎.芍药有些微微地惊慌.但是之后却沒有一丝的躲闪.反而安安静静地任由史进将自己的眼泪带走.任由自己闭上双眼.用尽全身的力气去感受史进此刻给与的温柔.这是芍药第一次当着别人的面落泪.而史进也是第一个为她拭泪的男子.那抹轻柔.让芍药的心顿时变得柔软起來.软的仿佛整个身子的力气都被抽走了.沒有了一丝一毫的力气.
芍药缓缓地靠近史进的胸膛.慢慢地将自己轻轻靠在了史进的胸膛.那暖暖的体温.像是感情最好的温床.让芍药心底的寒冷顿时消融.让她心底那朵快要熄灭爱慕之火.顿时又燃了起來.开出了绚丽多姿的花蕾.史进见芍药哽咽难过的样子.不忍心将她推开.毕竟每个人都有自己最难受的事情.而这茫茫的人世间.又有几个坚实的胸膛可以依靠呢.史进轻轻地拍着芍药的后背.像是哄着婴儿睡觉似的.轻柔地充满了溺爱的味道.
芍药感受着一下一下轻柔拍在自己柔弱背脊上的节拍.她知道那是爱的节奏.是任何她所听过的动人丝竹之音所不能比拟的美好.可是.这温暖的归宿感.这种依靠的踏实感.她究竟又能心安理得的占有多久呢……芍药想着想着.心里又不由地浮起一丝丝的难过.芍药不禁更加感伤起來.眼泪不止地落下.打湿了史进的衣襟.也打动了史进的恻隐之心.
“对不起……我想家的感觉了……”芍药轻声哽咽着.吐气幽兰地在史进的耳边轻语.
家的感觉……史进的心里不由地也被隐隐扣动了.什么是家的感觉.史进已经迷失太久太久了.可是连史进自己都沒有想到.自己一直不敢只面对额东西.竟然能通过自己去舍与他人.就为这同是天涯沦落人的相怜.史进将芍药又抱紧了三分.
芍药被史进抱在怀里.正觉得无比甜美的时候.突然在门口传來几声咳嗽的声响.两人赶紧分开.回头一看.只见红姨正抱着双臂微笑着靠在门口.挑着眉头.一副感觉怪怪的表情看着手足无措的两人.
史进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而芍药更是咬着下唇.满脸落霞般的绯红.红姨看着两人.轻轻地道:“芍药.傻站着干什么啊.这里我差人來打扫.你带史进到隔壁闻香房去休息.天色也不早了呢.就这般干站着呀.你不累.人家也累了.呵呵.”红姨说着也不忘最后再含沙射影地羞一羞芍药这小妮子.
芍药红着脸像是遭到大赦一般.立刻朝红姨施了礼.泪汪汪的眼眸一转.水灵灵地望了一眼史进.换了一副客气地腔调.恭恭敬敬地道:“大当家的.我先去收拾下厢房.便伺候您就寝.”说着芍药便赶紧跨出门去.朝着隔壁的厢房去了.
史进冲着芍药的背影赶忙回应道:“有劳姑娘了.”说罢.再面对红姨时.红姨方才脸上的笑意.顿时淡了三分.包含深意地道:“史进.你可别欺负我们月朦胧的姑娘.我红姨好歹也不是什么摆设.你说是不是.”
史进一听这话.赶紧摆手道:“是是是.红姨.但你可真的误会了.我沒有……”史进说到这里不由地有些嘴笨.一时不知道该怎么表达自己心底的意思.毕竟.究竟怎么回事.此刻的史进回想起來才是一头雾水.隐隐约约知道芍药是想念家的感觉.可是这又來的莫名其妙.让史进一时间也说不甚清楚.终究像是吃了哑巴亏似的.那种无法表达的意思.便在嘴边转了一转.还是沒能找个恰当的托词.于是.史进最后还是无奈地笑笑.算作了事.
红姨看史进吞吞吐吐的样子.鼻子冷冷地轻轻哼了一下.翩跹地转了个身.华丽丽地迈着莲步去了.
留下史进一个人呆呆地站在原地.有些莫名其妙地沒有反应过來.可是还沒等他想明白红姨意思的时候.红姨已经远远地招呼了几个人往这边來打扫满屋血肉横飞的狼藉.而红姨自己走在下一个转角的时候.顿住了脚步.回头与史进遥遥相望了一眼.便迅速迈开步子.消失在了转角的路口.
女人真是个奇怪的动物.史进这般想着.缓缓地转过身去.顿时有些疲惫地朝着隔壁的闻香阁走去.
而此时的芍药已经将闻香阁收拾了出來.点起灯來.收拾了床铺.大红的被褥秀满了牡丹盛开的花蕾.此刻铺在大床上.就像是撒满了床榻的花丛.芍药见史进进了房來.便赶紧歇下手來.将史进让了床榻边上.扶了他坐好.便伸手要來伺候史进脱衣.
史进经历了方才的尴尬.此时也颇有些顾虑.特别是红姨那句“我红姨好歹也不是什么摆设”让史进实在琢磨不透.此刻也便不敢劳芍药的大驾.史进微微欠身.想躲开芍药.可是芍药却更进一步.叫史进无处可逃.沒得办法.史进索性伸开双臂.安安静静地任由她伺候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