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进听了时迁对华阴县此时的描述,心里不由地生起一点小小的得意。不但杀了那狗官报了仇,还借刀杀人,将华阴县里搅和了个底朝天。
见好就收,这道理爹爹生前就常在他耳边念叨,可是史进那颗热血沸腾的心,就是安奈不住。今晚这收获更是不小,史进原本还想着提醒下自己要激流勇退。可时迁这么突然落在身前,一把拉了他便想着往西城那儿走,心底便又把它忘了,注了狗血似的一阵兴奋,挠着他心窝直痒痒。
就凭时迁那副身手,再加上自己的这身功夫,就是去瞧上一眼,想必也不会惹出什么大乱子。史进这么又为自己辩解了一番,觉得心安理得了,便顺着时迁,两人趁乱就往西城门的方向而去。
两人越往城西去,街上的百姓就越少,反而往来的官兵愈来愈密集,一个个人心惶惶,却又满面悲愤,当街遇着了就吼声质问。那便的人也吼叫一句“义营”,便两不相干,各自又着着急急地往各自地方向去。
时迁与史进两人躲在暗中墙角下将这一幕幕瞧了个明白,心底就了然了。一定是魁二穿着官服换着法子的闹腾,这城里“兵吃兵”地不分敌我,自相残杀了。两人心底都欢喜了,幸灾乐祸地对视了一眼,便拉正官袍正大光明地走上街来。
没等史进走出百十步,街前的拐角又急匆匆地奔出三人。清一色的灰袍小衣兵丁褂子,腰后挎一把乌黑蛇皮的朴刀,满面热血地呈品字形奔过街头。此刻瞧见了史进他两人在街上乱晃,便疑心大起,急急停下了脚,朴刀唰地拔在手里,三人恶气腾腾地朝史进逼来,为首地大喊:“街前那厮是谁!”
时迁一看连忙将身子挡住史进那身总兵的行头,站在前面一手将腰叉住,也吼了回去:“义营!”说着另手也拔出刀来,一副激昂慷慨的样子
本想那三个差役听了“义营”就该各走各的路才对,谁知,那三人一听二话不说挥刀便望时迁来砍。
时迁对这帮狗腿的突然发作始料未及,见为首的那人一刀砍来,便下意识地拔刀架住。
史进此刻却心下灵光了,原来这帮孙子对得不是暗号,而是口音。他见时迁将刀架住,顺手抽刀横腰便斩。
一道刀光闪过,为首的那人已被剖膛破肚,身子随着刀势一旋即倒。
史进三步并作两步,嗖地一跃而上,刀下不停,将随后杀过来的兵丁一刀砍翻。余下那人一看势头不对,立刻刹住脚步,转身撒腿就逃。
史进下手更快,一转手腕,倒提了朴刀,以长枪飞掷的手法飞射出去。
噗的一声,朴刀透胸而过,喷了一口鲜血,没再跑出两步便一头栽倒,死在当街了。
史进下手利索地收拾了这半路杀出的钉子,便一把拉了时迁躲进旁边小巷的暗处。再看时迁时,他非但没有一丝惊恐,反而满面地兴奋,冲史进道:“哥哥好俊的身手,真是羡煞小弟了……”接着又是嘿嘿嘿地傻笑。
史进心知当下不是闹着玩的时候,将手指竖在唇边,看时迁面色霎间严肃了,便道:“快将这该死的衣服脱了。”
时迁听了便动作麻利地将身上的官袍扯掉,露出穿在里面的夜行衣来,一面还在打趣道:“哥哥,你别说,那陆什么天的这身行头还当真舒服得很,你把陆大海的丢了,岂不可惜”话说到此处,看着脱掉官袍光着膀子的史进才发现缺了什么似的。
“哥哥,你在这儿等我片刻。”说罢,不及史进拉住他,时迁便猿臂一舒,引了墙头便越了过去。
史进正心下担忧,怪他草率,不消片刻,时迁的身子又从墙那端翻落过来。手里提着一件白素的断袖小褂,一条墨绿扎脚裤,往史进身上一比划,笑道:“哥哥穿着正合身哩。”
史进看他这般捣蛋心里的气却不知为何早消的无影无踪,接过衣裳穿了。两人便一个街上一个房上相互照应着继续往西城门下走。
离得近了,那边的叫喊便听着越真,腾跃的猛火烧榻了一处的城墙,而城楼上更是头刀剑击鸣,撕心裂肺处处皆是。
城上的军士开始向城里放箭,一排放完一排又上,箭矢犹如雨落,凌乱纷飞地尽数朝着城墙下火把林立的队伍。伴着中箭的惨叫,城下的队伍正拼了血本地往城头上杀。
有杀上城头的,也有被一刀剐下城来的,有乱箭穿心的,也有全身燃火焚着的。一时间,西城门上相互厮杀的情景触动了史进心底的血性,回想起那夜史家庄遭受的一切,如今看着真是快意的很,就差自己也杀了上去,好好痛快一番。
就在史进躲在墙角这边,强烈安奈冲动的时候,南边又响起了叫喊,与这西城门遥遥相应,史进转向去望,只瞧得那方向红了半边天。
“哥哥,那边起了大火了,说不定魁二连华阴县的粮草也给烧了。”史进伏在墙头上,朝史进又道:“魁二这人,办事倒是个利索的好手。”
史进心里也这么认同,若拉拢过来收为己用便也顺手的很。史进心里这么想着,却没有说出口。只是,突然想起一件事来,便是那华阴县的府库,心念动到此处,便接连扯出他自己与魁二的约定来。于是连忙朝时迁低声道:“好兄弟,你莫贪玩,现在赶紧回史家庄报信……”
时迁听史进这么一说,头头尾尾想了一遭,心下记住了,便激动难耐地飞掠而去。
史进望着时迁的背影,默默地心道,你可贪玩不得,一路小心。直到时迁的身影渐渐融入夜色,远去的再也瞧不见了,这才回过头来。
而此刻,城头上的杀戮愈演愈烈,显然城上的官兵顶不住了,渐渐被城下的那伙杀出了血路。就在这时,不远处从北面又来了一队火把林立的人马,史进看着那支队伍,空穴来风地心生一计,又被这场面的气势所感染,心里这么一煽动便也没再多做考虑,拔腿就往城下那伙官兵的方向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