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误走天魔九龙现

【史家庄】

鸡鸣三遍,窗外还是迷茫的鱼肚白。史进坐起身来,就再也睡不着了。想着近来少华山上的土匪,动静越来越大,又想着这几日爹爹史太公,因为这匪患而愁苦煎熬、心神憔悴。史进瞧在眼里,痛心的很,却想不出什么好的法子。就是此刻在心里琢磨着,也很不是个滋味。

爹爹是华阴县的里正,又是这史家庄的一庄之主。听闻这伙徒匪不久将要洗劫华阴县,在这事关存亡的紧要关头,为公为私,都该有所提防,更得提前有一手准备。城门失火,殃及池鱼,这道理史进懂得很。

可是自己除了懂些枪棒,这硕大的庄上,尽是些徒有蛮劲的汉子。而县里的官府自顾不暇,哪里还会发兵保护……心念及此,史进不由的重重叹了口气,穿衣出了门来。

史进提了棒棍行至后槽马厩之处,这里四下无人,场面宽阔,是史进常日的练武之地。史进将青布短褂脱下,戳戳手掌,赤膊使棍便操练起来。棍棒掠空,上下翻飞,呼呼作响。连劈带扫,似有龙吟。身手不但轻盈,招式更是华丽。

就在史进打过一番套路,余光中却觑见在屋角的房檐下,不知什么时候,悄然立着一人。穿着粗布褐衣,个头中上不说,身板也很结实,特别是那对眸子,更是锐利得很。

史进见那人只是负手在那立着,便觉得散出慑人的气魄来,好像就这样便能把他舞棍的气势压倒一般。

史进心下瞧着,有些惊讶,手中的棍却不曾停缓,反而越打越来劲,将前前后后十多个武师所授的功夫尽数使了出来,好叫那人心里暗自服气。

可那人瞧清了他的把式,抬腿便是要走,但这脚还未落下,他便再也挪不开步了。史进此刻也有了感觉,那双凌厉的眼眸正紧紧地盯着他幻影缭乱的枪棍。史进心里舒服了点,心道:他一定从未见过我这样的枪棍,光看表像就傻了眼,倘若知道了其中的奥秘,岂不是会吓晕过去。

史进所持的棍,长约三丈有余,约有腕粗,通身银亮,上浮龙鳞纹饰。舞弄开了,青光乍现,有如龙鳞纷飞,滴滴点点,迷乱人眼,虚虚假假,蛊惑人心。

就在史进一趟枪棒功夫打完,定身收势的时候,忽听背后那人啊呀一声惊叹,史进头都不用回就晓得,一定是在这龙鳞尽收,一切动极转静之时,自己背上那逼真的九条青龙刺青恰好唬到了他。

史进还不及回头,便紧接着又听见那人顺了口气。史进心道,那厮是看我枪棒功夫了得,心下服了。想到此处,心里不由地微微得意。却不想,听那人竟然暗自叹了一声,自言自语道:“打的是花枪,却赢不了真好汉……只可惜了这棒”

史进听在心里,顿时来气,转过了脸,看着房檐下的陌生人,颇有些恼怒道:“偷偷摸摸瞧我练棍,也算好汉?竟来耻笑我的把式,那就让我来考究考究你这英雄如何!”说罢,就跃至一旁,顺地踢了一根棍棒与他。

那人劈手拿住之时,史进已抖了个棍式,意欲比试。

“我儿,休得无礼!”

一声叫喊响过。史进循声看去,原来是爹爹史太公徐步走近前来。

史太公也不和他先搭话,却和那陌生人笑笑,两人互作了一礼。

史太公道:“客官莫怪,这是我的小儿,单名一个进字。从小喜爱耍些枪棒,让您受惊了。”

那人微微笑了道:“太公多虑了,枪棒我也略略晓得,若蒙太公不弃,我亦可陪他练练,也不消得寂寞。”

史进一听,顿时叫好,抖开架势,便要那人过招。那人谦让再三,待史太公开口相劝,说出“如有伤损,也是他咎由自取”的话来,才敢有所展现。

于是两人在院中阔地拉开阵势,各持一方,仔细周旋起来。那人打了个把式,便将棍稳持手中,不再动作。

史进看在眼中,心中方刚的血气却没了耐心,心道那厮恐怕没甚套路,此刻切磋只怕是急没了本事,看我将他一军,让他立显原形。想罢,一抹轻蔑闪过嘴角,挑棍便来了一招“举火燎天”。

此招虽是单式,却实则暗藏后招。以此式虚晃,敌手必逆向闪动,接着便可觑准去势,引棍而下,那时对手已是强弩之末,躲无可躲,必中要害。

史进也是如此盘算。可是一式走尽,那人也只是立棍,遮挡门户,脚下未曾腾挪。史进一招使尽,不得不“死马当活马医”一招“开门见山”引棍劈下。那万钧之力,借棍居高临下之势,如泰山压顶,劈面而来。气流抽动激起呼啸龙吟,棍身折光幻化万千龙鳞。

那人不敢大意,收束心神,仔细观辨,在棍走至额前,才分出虚实,急忙收棍斜划,卸去劈力。如此,史进的棒端便顺势被他压入地下,激起一捧烟土之后,棍端得余力才消散殆尽。

史进心中有气,大声喝道:“雕虫小计,再来比过!”说罢抖起棒端,有如蜻蜓点水之势,朝着那人连番刺来。撮撮点点,总不离对方身前要穴。

那人心里一乐,不曾想过这小子还有几招上得厅堂,不由的生出孺子可教之意,只是生性冲莽,运棍自然不甚稳重。那人有意指点史进,便决意先挫败他的莽性。那人一念闪过便动作极快。

史进只见他展棍挑拨,便将自己的来路一一封死,不待另辟他法。那人便一鼓作气连削带打,将他的棍路封了个水泄不通。

就在史进惊诧之际,却不想自己的棍端竟被那人劈手一招,稳稳抓住。

切磋至此,胜负已分。

史太公看的爽快,连连抚掌。心里已有请师教子之意。不由得口中更是称赞不已。

此刻史进心中亦是叹服,只是碍于面皮,不能服软,一时也有些羞恼。不由的催动心念。

那人见没有继续下去的必要,正要扯手施礼,忽然感觉手中棍身滚烫,一声龙吟啸过,一条银棍在瞬息间拆拆合合,组成一条火铳,一条银龙贯穿枪身。

而此刻,史进稳稳地持着龙尾的枪柄,幽深的龙口阴冷的对着那人的面门。一只细长的食指混合着史进微微的一笑,便不可揣测地扣下了扳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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