丢了宝甲.徐宁辗转反侧.一夜都睡不着.心里反复思量着:“不知是什么人盗去了.这人既然可以不动声色的盗走.必然也是曾经知道我这副甲的人.这人既然敢藏在我家里.必然是个身手了得的人.不伤我妻小.也算是个盗亦有道的人.这样一个有本事又有道行的人.在江湖上需有名有姓.”
徐宁睡不着.娘子更是睡不着.附在徐宁的耳边小声说道:“官人.你说这贼人.多半是夜來灭了灯时.他就己躲在家里了.我怎地想.也觉得这人喜欢你这甲.曾拿钱來问你买.你不肯.因此他才请了这个高手贼來盗了去.官人.你可记得曾经有什么人前來买甲的.一个一个央人在暗中缉访.且不要打草惊蛇.总会有个水落石出.”
徐宁听了.嗯了一声.便不再开口了.等到天明起來.闷闷不乐坐在家中.等到早饭时分.只听得外面有人扣问.
当值的出去问了名姓.快步进來报道:“大人.有个延安府汤知寨儿子汤隆.特來拜望.”
徐宁遇上这等事情.本无心迎客.但听得是汤隆來了.便赶紧教当值的官兵请进客位來.
汤隆见了徐宁.纳头拜下.说道:“哥哥一向安乐.”
徐宁叹了一声说道:“闻知舅舅归天去了.本该吊念.怎奈何一者官身羁绊.二乃路途遥远.不能前來吊问.也难知晓兄弟的信息.一向在何处.什么风将兄弟吹來了.”
汤隆也叹了一声.说道:“言之不尽.不提也罢.自从父亲亡故之后.命运乖蹇.流落江湖之中.今从山东捡迳顺道來京师探望兄长.”
徐宁道:“兄弟少坐.”说罢.便叫丫鬟们安排酒食相待.
汤隆这时候从包袱内取出两锭蒜条金.重有二十两.送与徐宁手中.说道:“兄弟.先父临终之日.留下这些东西.教寄与哥哥做个遗念.因为左右无心腹之人.不曾捎來.这次兄弟特地带到京师纳还哥哥.”
徐宁将钱捧在手里.一时间有些说不出话來说道:“感承舅舅如此挂念.我又不曾有半分孝顺处.怎么报答.叫我情何以堪……”
汤隆安慰徐宁说道:“哥哥.休要这般说.先父在日之时.常常想念哥哥.他总说道起哥哥的一身武艺.只恨山遥水远.不能亲自相见一面.因此留这些与哥哥做念想.”
徐宁谢了汤隆.这才收下.权且安排酒菜來好生管待.汤隆和徐宁饮酒中间.徐宁强作欢颜.却是眉头不展.面带忧容.汤隆故作不知地起身道:“哥哥.如何尊颜有些不喜.心中必有忧疑不决之事.何不说与兄弟知道.或许也能帮上一二.”
徐宁听了.当下一肚子苦水正不知道往那里倒.满满地倒了一杯酒下肚.长长叹口气说道:“兄弟不知.一言难尽.夜來家间被盗.”
汤隆闻言四下一打量.连忙问道:“不知哥哥失去了多少钱财.丢了什么物件.”
徐宁摆摆手道:“唉.若是丢了钱财.反倒也不这般急了.索性由他盗取.家中摆置.想拿什么我也会这般放在心上.可是.不巧的是.家里财物完好无失.却单单把先祖留下那副雁翎锁子甲盗去了.唉.说起來就一肚子的气.昨夜失了这件宝贝.因此心中不乐.”
汤隆蹙着眉头.也一副堪忧的模样说道:“兄弟.可是那件‘赛唐猊’”
“不错.”徐宁说道:“我用一个皮匣子盛着.拴缚妥当了.放在卧房中梁上.唉.只是不知那贼人什么时候进來盗了去.”
汤隆一听.猛地一惊.追问道:“是用什么样的皮匣子盛着.”
徐宁说道:“是个红羊皮匣子盛著.里面又用香绵裹住.”
汤隆失惊道:“红羊皮匣子.”问道:“可是上面有白线刺著绿云头如意.中间有狮子滚绣球的.”
徐宁道听罢顿时顿住了手里的酒杯.一把紧紧抓住汤隆的手.仿佛像是抓住了那丢失的皮甲子一样.急的徐宁连忙问道:“兄弟.你哪里见來.”
汤隆道:“小弟夜來离城四十里在一个村店沽酒吃.见个眼睛贼溜溜的白净汉子担儿上挑着.我见了这皮甲子上的刺绣不错.不禁多看了两眼.心中也自暗付道.‘这个皮匣子是盛什么东西的.’原來想着还打算买下來弄回去家用.临出店时.我就问他道:‘你这皮匣子作何用.’那汉子应道:‘原是盛甲的.如今胡乱放些衣服.’我说:‘五十钱卖与我可好.’那人却摇头.非要卖我五两银子.我算着价钱不和.便打消了这个主意.现在想來必然是这个人了.我见那厮像是闪了腿的.一步步挑著了往东走了.我们如何不追他去.”
徐宁一排大腿道:“若是赶得着时.岂不是天赐其便.”
汤隆当即跳起來说道:“既是如此.不要耽搁.还吃什么酒.快快去追罢.”
徐宁听了.急急换上麻鞋.带了腰刀.提条朴刀.便和汤隆两个出了东郭门.拽开步法.迤逦赶來.两人一路飞奔而去.走了半个时辰便看见有白圈壁上酒店里.
汤隆当下慢下脚步來.说道:“兄弟.我们且吃碗酒.顺便也就在这里问一声.”徐宁一路赶得急.也有些口干.当下便点头应了.心里更是怕追岔了道子.
汤隆进了门.还來不及坐下便问道:“主人家.借问一声.曾有个鲜眼白净的汉子挑个红羊皮匣子从这里过去么.”
店主人想了一下.说道:“红羊皮匣子.昨夜晚上是有这般一个人挑着个红羊皮匣子过去了.那人似乎腿上吃了跌.走起來一步一颠的.”
汤隆听了转头对徐宁说道:“哥哥.你听.如何.”
徐宁听了.做声不得.两个就地吃了碗酒.连忙还了酒钱.出门便追.前面又见一个客店.汤隆见壁上有那白圈.汤隆又立住了说道:“哥哥.兄弟走不动了.和哥哥且就这客店里歇了吧.明日早起再去赶.”
徐宁叹了一声说道:“我是官身.时辰耽误不得.兄弟想早些追着箱子便连夜回去.明日若是皇上点名.我不曾不到.官司必然见责.唉.如之奈何.”
汤隆一听.当下打起精神说道:“既然是这样.那还站着做什么.赶紧追吧.或许赶天明追的上.”当夜两个也不歇了.离了客店又迤逦赶來.汤隆但见壁上有白粉圈儿.便要听下來买酒买食吃了问路.而每一处的掌柜小儿皆说得一样.徐宁哪里还会怀疑.心中急切要那副甲.也不多想.只顾跟着汤隆赶了去.越走越远.心里只想着越來越近.越往下走.就越不舍得放弃.当下也忘了自己官职在身.只是一根筋地追下去.
看看天色又晚了.暮色沉沉.徐宁赶了一个昼夜.就是心里不乏.这一对腿也乏了.就在这时候.望见前面一所古庙.庙前树下.时迁放着担儿在那坐了歇着.
汤隆看见.拿手一指.对徐宁叫道:“兄弟你看.前面树下那个不就是哥哥盛甲的红羊皮匣子.”徐宁听了赶紧凝眸一瞧.果然不错.当下将牙一咬.便抢向前來.一把揪住了时迁.大开狮子吼道:“你这厮好大的胆子.如何盗了我这副甲來.”
时迁被那徐宁喝的有些心惊.当下愣了愣这才开口嚷嚷道:“住.住.不要叫.是我盗了你这副甲來.那又如何你怎地”
徐宁气不打一处來.喝道:“畜生无礼.倒问我要怎的.”说罢捏着拳头便要打.汤隆上來赶紧劝住.“听他怎地说.”
时迁这时候也有恃无恐地挑衅说道:“你且看匣子里有甲也无.”汤隆当下便把匣子打开看时.里面空空如也.
徐宁看了.方才刚刚落地的心又悬了起來.说道:“你这厮把我那副甲藏哪里去了.你若不说.看我不要了你的命.”
时迁说道:“你听我说:小人姓张.排行第一.泰安州人氏.本州有个财主要结识老种经略相公.知道你家有这副雁翎锁甲.多少银子都不肯卖.特地使我同一个李三两人來你家偷盗.并说事成之后.许俺们一万贯.不想我在你家柱子上跌下來.闪了腿.因此走不动.却不想那李三拿了甲自己便先去.只留得空匣在此.他是要独吞了一万贯.你若要我的命.那现在拿刀杀了便是.你的甲反正也回來.若你肯铙我时.我随你去讨來还你.但你答应我个条件.”
“什么条件”徐宁喝问道.
“你需将李三拿到的钱分我一半.”时迁故意这般说來.让徐宁心里的怀疑就此烟消云散.
徐宁踌躇了半晌.决断不下.
汤隆看在眼里.站出來便说道:“哥哥.这厮既然知道主家在哪里.那就带他去讨甲.若是无甲时.就拿他到衙门去吃官司.他个瘸子.有咱两个押着.逃不了.”
徐宁点点头道:“兄弟说得是.”当下徐宁松开那时迁.三个人便赶着.又投客店里來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