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兵大营腾地冒起燎天的火势.这火势顺着那稍微有些冷冽的风突然变得像个贪婪的家伙.将大半个官兵的大营一口气吞在了里面.
当下愣在南城门外不远的这几路官兵.此刻都被这突然点起的大火所骸的魂不附身.要知道官兵大营是一切军事行动的根基.连大营都丢了.那意味着的就不是断了粮草和供给这么简单的事.而是彻底沒了归属.连心里都会变得空荡荡的.沒有什么可以凭借也沒有什么可以依附.仿佛.就连手里握刀的劲力都在随着那越來越张狂的火势而一点点地遗失.
就在官兵一个个点着脚尖踩在马镫上.探着脖子朝官兵大营极力张望的时候.彭泽涛将军也一样悬着一颗焦虑的心.极力地从那边的火势里.仿佛可以看到什么罪魁祸首似的.可是.就在这眨眼的一瞬.唰的一声刀刃激起的风响.接着便是尸体倒地的钝响.
众官兵闻声心下一震.急忙回头來看时.只见方才将刀刃架在王毅脖颈上的彭泽涛.此刻已经身首异处地倒在马下了.孟泽涛的脑袋飞落在了十几步之外.而那个看着分外突兀光秃秃的脖颈上.却依旧血如泉涌.
王毅将军的混铁蒺藜枪横横地扫在面前.还愣愣地保持着方才一枪刃消掉敌手脑袋的姿态.而这一切落在官兵的眼里.除了惊愕还是惊愕.一时都紧紧攥住兵刃愣在当下沒了反应.
原來.就在众人一同张望大营的时候.这里却还有一个王毅.在无声无息之间动了别的心思.如果.这火在提早一会儿燃起來.王毅的反应也不会这么灵光.但是.彭泽涛将军已经将一切挑明了.朝廷要王毅的命.孟督监更要王毅的命.那么.官兵的大营着火.别人关心.王毅便不必再关心什么根基.什么归属.就算负了重伤的孟督监被活活烧死了.那也不关他王毅的事.
此刻的王毅就在众人一愣神的空.当下将混铁蒺藜枪当空一举.大喝道:“冤有头.债有主.主犯已除.余党不究.”说罢双腿用力一夹马肚.胯下的战马吃痛前蹄一跃便是长嘶.接着犹如脱弦之箭.嗖的一声便狂奔出去.王毅虽然吼声似雷.但是心里依然也要掂量下此刻自己的处境.生生害怕彭泽涛的部将阻拦围杀.当下挥舞起长枪來.竭力大喝道:“挡我者死”
彭泽涛将军的部下见自己的主子死了.虽然心里震怒不竭.但是这王毅此刻也是杀红了眼的魔君.心里多少精明点的人.都不会将自己的命用到犯傻上來.当王毅这边驰马挥枪而來.便一个个抽身闪躲一旁.顿时在这人山人海之间开出一条大道來.而那些王毅的手下.在迟疑了一下后.也立刻打马狂奔紧随其后.顿时这将近几百人的队伍便立刻形成了一种不可阻逆的冲锋.
这伙群龙无首的官兵呆愣愣地持着兵刃.一直无可奈何.眼睁睁地看着王毅等众横穿过人群的另一侧.进入了茫茫的夜色中.最后连一点身影都瞧不见.他们这才回过头來.木然地瞧着地上尚自淌血的彭泽涛的尸首.此刻.这个战场在如何.都似乎与他们沒了干系.心底的恐惧与迷茫渐渐掩上了他们的心头.就在这伙官兵不知何去何从.其中意志松动的几个想脚下抹油溜之大吉之时.一大对人马从方才王毅逃去的地方又奔了回來.
这是.此刻的马蹄声却要比方才还要强上十倍百倍.听着奔雷似的声音.为数一定不少.莫非王毅嫌杀了彭泽涛不解气.此刻不知哪里寻了救兵.前來践踏彭泽涛将军的尸身么.就在众人心里坍塌.见势头似乎不妙.便要一哄而散之时.当下一骑已经飞驰近处.当空一喝.
众人全身滚过电流似的.齐齐转眸一看.只见这來人身披一领单绿罗团花战袍.腰系一条双搭尾龟背银带.手持一支精铁离火枪.胯下一匹神驹.全身乌黑似炭.在这夜色之下.猛然一看.仿佛那來人凭空御风而來.而这一切.在众人心里都不见怪.可等他人奔到近处.在这伙人马的火光下一亮.众人便立刻脸色变了又变.
只见那枪头之上挑着一颗血淋淋的人头.那脖颈处的鲜血还未流干.显然是刚死不久.而在那人头上的双眸中.尚且还有惊恐之色并未消散干净.众将心下一惊.赶忙定睛看时.都暗暗吃了一惊.那人头不是别人.正是方才驰马而去的王毅将军.这才过了许久.方才虎虎生风的一个大活人.此刻就是含有满腔怒气.作为一个死人.也再难成什么气候了.等众人心里一念转过.再看那马上之人时.心里更是暗吃一惊.你道那人是谁.正是再暗中监视彭泽涛的朱宁大将.
原來.在彭泽涛一刀杀了李守义之后.朱宁便已经在远处的小山坡上看着.等大营起火之后.虽然震惊.但是本该死去的王毅却带了几百兵众冲杀出來.这更让朱宁担心.便索性一挥大军.抢上前來一枪结果了王毅的性命.接着.挑着王毅的人头.便來此处.安抚招纳彭泽涛的部卒.当下.彭泽涛的手下一见是代为统军的朱宁大将.便立刻二话不说.顺应朱宁的号令.齐齐归于他的帐下.合兵一处.
朱宁远远看了眼那华阴县紧闭的南门.狠狠地咬了咬牙.一拨马头.便心有不甘地朝着官兵大营狂奔而去.虽然朱宁似乎看出了南门守卫的虚弱.但是.此刻却万万沒有机会再去攻打了.在这缺兵短将的现实下.朱宁一身不能二用.即便他晓得现在挥举大兵再次攻打南门.必然可以一举夺城.但是.在成败面前.要明白孰轻孰重.这才是大将所为.
这官兵大营的失火.必然是有敌军偷袭所致.不但辎重粮草囤积其中.更重要的是.官兵的灵魂人物孟森孟督监此刻还因为重伤而身处其中.此刻不回兵相救.恐怕后果不堪设想.
朱宁心里叫苦不迭.一步步安排策划好的东西.却防不胜防地出來这么多的纰漏.这叫他如何有颜面回到京师.朱宁心下一紧.手中的兵刃也不由地攥出了细密的汗來.
……
“报”一个少华山的传命兵卒快步奔上西门城楼上來.在那朝着官兵大营火势腾天的方向张望的史进面前跪膝拜而下.急忙报道:“大当家的.柳权天大哥也领兵到了.此刻集结在西门城楼下待命.”
“好.”史进从远方的火色中收回目光.看着身前的传命小兵道:“下去吧.”
“大哥.官兵大营着火.这是唱的哪出戏.”时迁瞩目着远方的火色.心里虽喜.但面色却有些迷茫不定.
“当初.我领兵攻打他的大营.也是中计吃了一火烧连营的亏.我想孟督监就算军资再宏厚.也经不起他这般烧來烧去的折腾.我估摸着.官兵大营里出了大事.不是有人叛乱.便是有了纰漏.或者.更乐观些……”史进看着时迁微微地.包含笑意地沉默不语了.
“大哥的意思是.朱武哥哥.会派人來.还是.杨春哥哥杀回來了.”时迁说着.心里不由地更为踏实了.脸上顿时也有了一丝的笑意.
“嗯嗯嗯.我也是这么揣测.应该不会是计.真当是天助我也.今夜官兵必破.”史进说着便从侯在左右的亲兵手里接过了长枪.快步朝城下的方向走了几步.突然顿下了脚步.回头朝时迁道:“贤弟.一切小心.西城门楼就拜托你了.”说罢.史进快步下了城门.统领了城中精锐一千骑兵.便带领了柳权天和谷燕兵两支人马立刻又朝南门而去.
时迁沒想到史进说走就走.沒有半点预兆.甚至此刻在时迁的心里.都不晓得史进这是要往哪边杀去.自己除了在这里枯守城池还能如何帮他一臂之力.但是.时迁还不及问史进一声.史进的背影已经消失在了城角.
时迁回过头來.看着这一片大好的情形.本该欢欣鼓舞.可是.就在西门城前那批官兵越來越高昂的呐喊声中.时迁却心里生出许些不详.但到底是哪里不详.就连时迁自己都说不明白.
可是不等时迁仔细來想.只见城下那些隐沒在黑暗中的官兵顿时喊的更加猛烈起來.从之前到现在.沒有停歇过的呐喊.此刻虽然听得已经耳熟.甚至在众人心里都习以为常.但是.此刻那喊声并未因为时长而放低.反而气势更加汹汹.这让时迁的心里顿时起了警觉.
不对……这官兵的势头不对.
时迁赶紧快步上前.放眼一望.只见此刻的官兵竟越來越快的逼近西门城楼了.
终于等不及了.这官兵.终于要有所动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