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宋江夜遁走江湖

朱仝雷横两个在知县面前禀报说了.

知县听了两人这般禀告.心里也暗暗欢喜.脸面上却摆出一副很是发愁的样子说道:“既然如此……那也只得这般做了.”说罢便叫差人一面申呈府衙.一面动了海捕文书.

虽然一直都是阎婆出头來告状.可是.人们哪个不知道.阎婆一个孤寡婆子.哪里会懂得那般多司法上的程序.必然是那张文远在背后指使.县里有一伙和宋江交好的当差之人.这时候都替宋江到张三这里來说情.

那张三本來就做的见不得人的丑事.当下更耐不过众人的面子.况且那婆娘已经死了.而张三平常也颇受宋江的好处.因此想了一夜也只得罢了.与此同时.朱仝自己凑了些钱物送与阎婆.教她不要去州里告状.这婆子也得了些钱物.见官官相护.连恐带吓沒得奈何.只得依允了.

雷横受了史进背后的金银支持.又取了若干银两教人上州里去使用.使县令发上去的文书不要被驳了下來.此外.又得知县一力主张.出一千贯赏钱.只贴了一个海捕文书意思了几天.其余因此案收了牵连的一干人等也尽数都保放归家.不在话下.

且说宋江出身一个庄农之家.如何有这地窖子.原來在这宋朝.一直流传着这样一句话“为官容易.做吏最难”.为何“为官容易.”皆因这大宋朝廷奸臣当道.谗佞专权.非亲不用.非财不取.为何“做吏最难.”大宋朝时.做押司的一犯罪责.轻则刺配远恶军州.重则抄扎家产.常常落得个家破人亡.身首异处.为此.在晁盖举荐宋江去做衙门里做押司时.因为宋江在里面做内鬼.难免有疏忽连累的时候.提早便差门徒秘密在宋江老宅下修出这般一个藏身的所在.但宋江心细.却又恐连累父母.便教爹娘告了忤逆.出了籍.分出來在郓城县落户另居.寻人仿了前官所给的执凭公文存照.就此明面上不相來往.暗中却常常照料.

且说朱仝雷横两个带了一干官兵离开了宋家庄后.宋江这才从地窖子里出來.和父亲兄弟两个商议道:“今番若不是朱仝兄弟关照.就插翅难逃了.押回去须吃官司.此恩不可忘报.”说道这里.宋江顿了一下.有些哀怜地说道:“只可惜.此地不宜久留.若是教人发现.只怕沒有好下场.沒得法子.我也只能且去逃难.天可怜见.若遇宽恩大赦.那时回來.父子相见.父亲可使人暗暗地送些金银去与朱仝.请他上下使用.也资助阎婆些少.免得她往州府里去上告.”

太公听了.眼见父子离别不知何日才能相见.一种悲痛从老人的心底涌了上來.说道:“这事不用你忧心.只是.叫你一人前去.我如何放心的下.且让你弟弟与你同去.路上也好有个照应.等送到了安全之所.再让他回來.顺便让宋清带封信來.也消得我担心之苦.你们兄弟两个都是爹的牵心的肉.在路上一定要万万小心.”

当晚弟兄两个收拾包裹行李.到四更时分.起了身來.洗漱罢.吃了早饭.两个乔装打扮一番便动身启程--宋江戴着白范阳毡笠儿.上穿白缎子衫.系一条梅红纵线绦.下面缠脚衬着多耳麻鞋.宋清打扮成伴当的摸样.背了包袱便一同都出草厅前來拜辞父亲.

宋太公见宋江逃亡他乡.不禁又止不住泪.再三分付道:“你两个前程万里.凡事三思后行.一切小心.”

宋江也被这离别之伤带得眼泪汪汪.握着老父的手.不忍松开.宋清分付大小庄客:“早晚殷勤伏侍太公.休教饮食有缺.”弟兄两个各跨了一口腰刀.都拿了一条朴刀.迳出离了宋家村.两个取路登程.正遇着秋末冬初.

宋江晓得青州被史进大闹一番.此时正是老官群龙无首.新官还未上任.混乱不能再混乱了.想必那海捕文书也落不到青州的地界上.于是.弟兄两个着着急急便朝着那边行了数程.等趁着夜幕走出了郓城地界.这才松了口气.宋江在路上思量道:“我们却投奔谁好.天下之大.却无个落脚之地……”

宋清听了哥哥的惆怅.当下便说道:“虽然这罪是你惹的祸害.可是.梁山等人也脱不开关系.毕竟前因后果.都有联系.若不是日前的安插.哥哥如何会落得今天的地步.我看倒不如.一不做二不休.索性上了梁山.官府也奈何不得.晁盖先前给你埋下的祸根.你去投奔他.那是天经地义.”

宋江听得心里一惊.赶紧掩住了宋清的口.说道:“这话休要再说.”

“事实怎地说不得.哥哥眼下去梁山是最好不过了.自在几日.等风声缓了.我再想办法给哥哥在官府上活络活络.到时再回郓城县就好了.”宋清说道.

宋江微微蹙着眉头.很是认真地说道:“话虽如此说.可是.休要让他人听去.到时候.落得个官府梁山两头嫌.哥哥我里外如何做人”

宋清点了头.道:“我自不说便是了.可哥哥哪倒是去也不去.”

宋江摇摇头.说道:“哪里都去得.梁山却万万去不得.”

送清听得不禁偏过头來怔怔地看着宋江说道:“哥哥这是为何.一生就好结识好汉.去梁山.岂不是正中哥哥的下怀.”

宋江又是摇摇头.叹了一声说道:“哥哥算是活明白了.可看样子.你却还糊涂着.哥哥我着实是好结识好汉.可是.这等喜好.也只能停留在‘结识’为止.却万万不能‘入伙’.”

宋清还是头一次听宋江这般说起.与他先前所见的宋江.完全判若两人.宋清不知是不是哥哥亲手残杀了自己心爱的女人而备受刺激.还是.背井离乡逃亡天涯的苦命让他一夜间看透了人生.宋清不禁开口问道:“这话是从何说起.”

“结实好汉.也不过是尽一番力所能及.换的有难相助.这是小投入.大回报.但.‘入伙’却是‘入火’.生死同命.时时刻刻将脑袋别在裤腰带上.说不得哪日你为他出生入死.反倒叫人家背后插刀.”宋江说道这里.话里有话.又记起史进來.不禁微微地有些咬牙切齿.

宋清并不知道宋江心里所想.当下只是一肚子的不解.心想宋江此番只怕说的是气话.过几日定然不会这般说了.

宋江见宋清不做声.便又进一步说道:“梁山就更不一样了.他们与反贼史进勾结在一起.日后必然谋反造事.眼下招兵买马渐渐壮大.等兵锐马强之时.一定会受了那反贼的诱导.杀出山來.到时候.第一战便是郓城县.眼下我即便受累也不能得罪梁山.也与此有关.一旦祸乱起來.不管梁山与朝廷那边赢了.咱宋家一样安居乐业.可是.如果我现在上了梁山.那岂不是将自己苦心经营的所有筹码都押在了造反之上.一旦有失.万劫不复.”

说道这里.宋清插嘴说道:“哥哥说的史进.莫不是那华州的九纹龙史进.”

“正是那厮.贼精一个.天生的反骨.”宋江说道这里.不禁张口边骂.

“这人名声在江湖上好生轰动.现在都占了华阴县.听说大半个华州都收入了他的囊中.江湖上常常有他的传闻.越说越神.江湖上大把大把都是敬他爱他的人.先前也曾听哥哥说他的好.却不知怎地此番到骂起來了.”

宋江被问的有些语塞.当下也不接口.顿了一顿.这才说道:“说他好的.不是那贼闻名不曾见面之人.但凡见面的.处的久了.哪里会说得他好.都知他的卑劣非常人能及.”

宋清是懂非懂地点点头.他从來不曾听哥哥这般多的坦露内心.今日听他说了.实在是“受教”非常.可是.却又说不出半句话來.当下迟疑了一刻.才说道:“既然梁山去不得.兄弟倒是又想到一个地方.一定合哥哥的意思.”

宋江听得.回脸看着宋清问道:“兄弟所言何处.怎地知道合我的意思.”

宋清答道:“我们去那里.对哥哥有百利而无一害.怎地不合哥哥意思.我只闻江湖上.人们传说沧州横海郡柴大官人名字.说他是大周皇帝嫡派子孙.只是不曾拜识.眼下.反正也是逃难何不去投奔他.人家都说他仗义疏财.也好结识天下好汉.救助落难之人.是个现世的孟尝君.我两个只奔他去.”

宋江想了一下.笑了道:“既然这般说來.还真是合了我的意思.他早年与我常有书信來往.无缘分上.不曾得会.不过青州.正好往那边去.”

宋江宋江两个兄弟商量好了.便迳往沧州路上來.途中免不得登山涉水.过府冲州.宋江弟兄两个就怕夜长梦多.一路直往前赶.又过一日便來到沧州界内.

上一章目录+书架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