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横大步进到这酒店來.里面的客人不多.大约坐了个六成满.三四人一张桌子.
小二看见雷横进來.先是愣了一下.看雷横风尘仆仆的样子.便赶紧迎了上來.说道:“这位官爷.是住店还是打尖.”
“打尖.有好酒只管打來.切上两斤牛肉來与我下酒.”雷横说着便挑了一个角落里的桌子坐下來.将腰里的朴刀往桌边上一放.解下包裹來放在身边的条凳上.
“这位官爷.您是外來的吧.”小二看着雷横笑着说道.
雷横从沒有见过这么嘴碎的小二.客人报了酒菜.赶紧下去备好呈上來.哪里有这般问长问短的道理.雷横抬起眼來看着那小二反问道:“怎地.在双峰镇吃酒.还得把家长里短都说遍啊你这小二倒是做起捕头做的事來了.”
“瞧您说得.小的就是个打下手的.怎地做的了捕头.小的也是看您头一次來.您不知道.咱这双峰镇寸草不生.吃得都是拿银子从外面买來的.沒有官爷您要的牛肉.”小二连忙解释了一番.
“沒有牛肉.那有沒有好酒.”说道这里.雷横看着那小二有些窘迫的样子.
“好酒.有.有.有.”小二连口应了.
“那就先拿酒來.”雷横说道.
“那……官爷吃什么.”小二将手里的抹布搭在肩头上.问道.
“有什么吃的.先上來填饱肚子.”雷横说道.
“店里有好大的馒头.有些酸辣白菜丝、五味焖豆腐……”那小二不及说完.雷横受不了这小二的嘴碎.便打断了说道:“好了好了.捡好吃的上两盘來.”
“好嘞.官爷您稍等.”说着.小二便风也似的去了.不过一会儿.便又后厨的帘子里转出來.提了一坛子酒.开了泥封放在雷横的面前说道:“官爷慢用.这盘花生米先陪您下酒.后面就上菜來.”
“好.你先去吧.”雷横招呼了那小二下去.而在这酒店的食客们都偷偷回过头來.朝着雷横这边瞄上一眼.然后几个客人将头凑在一起.窃窃私语起來.
雷横只顾喝酒.虽然不曾将看向他们.但是.早就把他们的一举一动都收在了眼里.雷横想一定是这里的人好久沒有见过差役了吧.所以这才这般好奇.虽然.雷横不喜欢别人这般指指点点.背后谈论他.但是.雷横却又奈何不得他们.恰好.就在这时候.小二将两盘菜都端了上來.弯腰放在桌面上的时候.雷横借机小声问道:“那边都是些什么人.都他妈说什么呢.”
小二回头看了一眼.这才回过头來小声告诉雷横说道:“有些是镇子上的百姓.生意不忙的时候.愿意在这里喝点小酒.打发打发时间.那边的那两桌都是经常路过的商客.呵.不过说什么.小的就不知道了.呵呵.”
“小二.小二.”
小二听着有人叫唤他.便赶紧往那边去.雷横顺着那粗暴的声音望过去.只见四五个粗壮的汉子站在酒店的门口.像是一片屏风一般地将门口挡了一个严严实实.为首的一个站在前面.抱着双臂.显得霸气外露.雷横怎么看.怎么觉得这厮们身上都是一股匪气.不是雷横妄自菲薄的揣测.他做捕头多年了.这些哪里会看不出來.看到这里.雷横不紧不慢地将一碗酒送到嘴边.一面细细地喝着.一面看着那边的一伙人的动静.
只见那小二似乎也看出了这伙人來的不善一般.小心翼翼地伺候着.将那伙人带到了一个靠着窗户的大桌边上.那些人将手里的家伙都放在桌上.也一样点了酒肉.
雷横注意着那小二的言语.只见他一个劲地点头哈腰.说着方才与雷横说过的话.显然.这伙人马也是头一次來这里.并不知道这里并沒有牛羊肉的底细.那些人脾气显然沒有雷横的好.听见沒有什么荤菜.当下便一拍桌子.要那小二赶紧上几个招牌菜來.就是这等毫不遮掩的霸气.将那些原本落在雷横身上的目光和注意力都吸引到了他们的身上.
雷横朝那边瞥了一眼.心里不禁冷笑一声.心道:本事不知怎地.倒是脾气不小.也不知道从前是不是就这般厉害.不过既然大爷我今日來了.就由不得这些杂碎再这般霸道了.是龙得给我盘下.是虎也得给我卧下.想到这里.雷横刚将一碗酒送到肚里去.可是.顿时却又停下手里倒酒的姿态來.偷偷转眸看了那边一眼.心里暗道一声“果不其然.”.
方在.雷横还当这些人是本地人.因为这些人沒有行李.但是.方才看他们的言语却又和雷横自己一样是头一次來的人.既然这般.那这四五个人就显得有些可疑了.雷横刚才虽然只是转眸的一瞥.但是却将那些人的兵刃都瞧在了眼里.鬼头刀、斩马刀、甚至还有斧头……这些都不是寻常走道的人所带的兵刃.一看就是些杂七杂八的喽啰角色.
这伙人來到这里.一定有什么盘算.他们一定打探的这里沒有捕快.來这里为非作歹称霸王.哼.打今儿个有我來了这里.还能由得你们做大爷.雷横一面想.一面喝着自己的酒.而就在雷横打量着那伙人马的时候.那伙人也私下來偷偷地打量着雷横.瞧见雷横一身差役的打扮.但是非但沒有半点害怕的意思.反倒是觑这雷横.一阵紧似一阵的窃笑.一副毫不把雷横当回事的样子.
雷横看在眼里.听在耳里.不爽在心里.依着雷横的脾气.正想找个什么借口收拾一下这伙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时.这店外面又來了一伙人马.
先是两个人进得店來.站在前面的一个显然是为首的人.那两人头戴斗笠.遮住了半个脸面.看不见那些人的双眼.只能瞧见一张带着阴影的嘴巴扇动起來:“小二家.”
“來咯”那小二从楼上下來.一瞅见來人.那笑容就僵硬在了脸上.那小二三步并作两步地迎了上來.像是见着讨债來的似得.不把那人迎进來.反倒是让到外面去说话道:“这位客官.实在对不住.小店里头都满了.您呀赶紧上路.往前去五六十里.便是郓城县.那里客栈宽敞.条件也比小店的好.”说着便将身子挡在门口.一副不欢迎那人进來的模样.
那人却不太明白这小二的意思.用着颇有些奇异地眼神看着他说道:“小二家.咱们之前可是都说好的.但凡我來.这房间可都是订给我的.这日子.我雷三不曾迟过啊.”
小二听得那雷三爷这般说了.心里干着急.一面对他直使眼神.一面赶紧道:“话是这么说.可是.说來说去.我也不过是个买卖人.昨儿个來了一伙人.人家出的银子多.都将这小店上好的客房都占了.实在对不住.您呐.赶紧的.上路再走五六十里.便是郓城县了.”
“小二家.我这是什么意思.我可是有点不明白了.我们赶了一天的路.就是人走得动.这马匹牲口也累得够呛.何况.这天色将晚.趁天黑哪里还能赶出五六十里路去.咱们都打了不止一次交道了.你既然都将客房租给别人了.我也不为难你.你且收拾出几间可以落脚的來与我们歇歇.”
“雷三爷.”那小二看着雷三不懂他的意思.实在是心里急得和着了火似得.一个劲地眨眼.向着雷三递眼神.道:“不是我不留您.实在是住满了.沒地方了.您呐.赶紧赶路.”
那雷三看着小二的模样.实在是有很大的不对头.可是.以往也不曾遇到这种情况.雷三心里一寻思.道:以前也见过为了一个上座.两拨人互补想让.有钱的斗钱.有权的斗权.有拳头的便斗拳头.实在什么都沒有的气着让位也要骂上两声.虽然丢了“场子”但是这面子却丢不得.眼下.莫非是哪路贵人订了他们原本订好的客房.小二怕他们打斗起來坏了生意.这才着急相送.雷三想到这里.便故意不去瞧那小二的眨巴眨巴的眼神.只是说道:“实在走不动了.若是沒得房间.那先上一桌酒菜來与我们.等吃饱了肚子.再寻思个落脚地.”说罢便要进迈步进那店里去.
那小二一听.愈发急了.赶紧将双臂一展开.微微抱住那雷三的双臂.说道:“雷三爷.实在对不住.小店里能吃的东西.都沒有了.您还是赶紧往郓城县去吧.”
“这是什么话.我又不会闹事糟蹋你的生意.你沒有饭菜.那上些酒來与我等解解渴也好.”雷三说道这里.便道:“老规矩.钱一发算给你.”
“瞧您这话说的.”小二见雷三非要往店里面去.而此刻在店外面的十七八个汉子也直瞅着小二.小二实在沒得法子.赶紧凑在那雷三的耳边说道:“有匪.”
雷三平生对两个字耳根子听得最灵敏.这头一个便是“钱”.这第二个便是“匪”.当下这字一进耳朵.雷三便顿住了正要往里去的身子.下意识的将手摸在了刀柄上.一种说不出的紧迫感慢慢爬上了雷三的心头.化成细密的冷汗瞬时间湿透了整个脊背.
“好.好.既然这里满了.那我们这就往别家去.”说着就在雷三故作镇定地想要退出去的时候.突然一个声音在小二的身后爆响
“留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