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军正北大营】
“大人.逃兵都回來了.您看.怎么处置.”方余生进了大帐行过了礼.便朝着坐在上首位置的朱宁报告道.
“哦.”朱宁轻轻呷了一口.放缓缓地下了杯碟.看了方余生一眼道:“回來多少啊.”
朱宁掐着指头对朱宁道:“回來两千人马……该回來的.都回來了.”
“该回來的.方将军.那你告诉我.谁不该回來呢.”朱宁说着.勾起心底的隐痛不由地气的全身发抖.朱宁真想破口大骂.这厮未得准奏便带了五千人马去攻城.攻城器械都折损在了里头不说.还被人家杀得铩羽而归.这可是朱宁原本守寨的五千人马啊.就这么被折了大半.现在这小子还真是脸皮够厚.这么好意思掐着指头这般说话.朱宁越想越气.要不是这小子是孟督监的爱将.此刻的朱宁恨不得拿刀将他剃成一条白骨.朱宁忍了忍性子.冷冷地道:看來.在方将军心里.是我不该回來了”
方余生一听当下唬得立刻扑通一声跪在地上.也顾不得什么衣甲在身.不便行大礼.此刻咚咚咚地努力和衣甲暗自做着抗争将头用力地磕在地下道:“朱大人言重了.末将断然不敢有这般的意思.”
“不敢……你还有什么不敢.”朱宁一提來就气愤难当.将手猛地一拍桌面.便指着方余生道:“我带兵攻打少华山.临走时.怎么吩咐你的.”
方余生深深将头压在地上.一听这话.此刻后背不由地生起一股冷意.额头上却是密密麻麻地渗出黄豆大的汗滴來.一滴滴散落在地面上.方余生平日里甚得孟督监的欢喜.不但是因为他的才智.更多还是因为这小子能看透别人心里想什么.有什么含义的话.不必像对别人说话那般太费事.
当下.方余生自然也听出了朱宁的意思.不由地哆哆嗦嗦地道:“朱大人临行时.嘱咐我.只可带着两千人的队伍.每隔一个时辰便去攻打一次西城门.不必实实在在地攻打.只要迷惑了那帮徒匪.让他们察觉不到我们的主力已经在朱大人的带领下去攻他们的老巢.此外便是……便是……”
朱宁冷哼了一声.喝问道:“便是如何.”
方余生生生吸了口气.道:“此外便是要守好大营.以防不测.”
朱宁意味深长地点了点头.冷冷地道:“原來你都记得.是明知故犯.來人.给我拖下去.斩了.”
话音刚落.便有两个军校立刻进了大帐來.左右两面将跪在地上的方余生牢牢押了.一把便将方余生倒拖在地.二话不说直往门外拉扯.
要知道.这一旦拖出大帐之外就是叫破嗓子都沒得救了.方余生吓的满面惨白.奋力的挣扎着叫嚷着朱大人饶命.末将是迫不得已.不得已.
轰隆一声.此刻站在左右两班的武将们一瞧.也立刻齐齐站了出來.一甩衣甲的前摆单膝跪地.齐声道:“朱大人.”
虽然众将沒有说.但朱宁晓得众将的意思.本來朱宁也并沒有要杀掉方余生的意思.只是.如果不这般唬唬他.这接下來的仗就真沒法打了.于是.朱宁摆了摆手.道:“你说你迫不得已.如何个不得已法.”
迫不得已.那都不过是方余生一时着急胡乱说出來的.其实.哪有什么迫不得已.但现在好歹暂时保住了性命.便赶紧挣脱了那两个押送的军士.重新跪回到厅前來.道:“末将一字一句地记着大人的话.便命李守义将军带了两千兵甲前去骚扰西城门.可是.不探不知道.这一探却着实让众将都极吃惊.”
朱宁听了.也不得不说这小子的嘴巴厉害.刚听了一句.就将人心里的好奇勾了起來.让人不得不听他全讲下去.毕竟这方余生是孟督监的爱将.自己就是仗着童贯大人的神威.也不好这般反客为主.但凡可以立威唬唬他就好.所以.在朱宁的心里也挺盼望着小子说出点什么有价值的话來.也好堂而皇之地给他免了死罪.
于是朱宁便往前探了探身子.一副很感兴趣的样子道:“哦.发现了什么.让我也吃惊吃惊.”
方余生一看这情形.对朱宁心里的盘算是心知肚明.稍稍缓了口气.便道:“李守义将军带着两千步卒虽然只是骚扰下华阴县.可是沒想到.竟然轻而易举地便打到了西门城楼下.连那城门都摸到了.那些徒匪竟然都沒有什么像样的反抗.箭羽零零散散地射下來.当真是匮乏之象.而且据李守义将军观察.城头山并不见史进的影子.只是乱哄哄地叫嚷不休.看样子.史进是不知叫什么事给绊住了.一时不在城上.”
“哦.这般容易就摸到了城门下.还顺便探知了这么多的军情……这也着实让人出乎意料.”朱宁听着暗自点了点头.
“这是绝好的进攻几乎.机不可失失不再來.当下李守义将军便赶紧详装兵力不济败退回來.将这一要紧的军情告诉了末将.我本想通知大人.但是.我估摸着大人那时已经带兵在少华山下与那贼人的余党开始交锋了.又怕错过了这攻城的机会.于是.我便召集了所有部将.一同來大帐中商讨……”
这小子倒是挺会将罪责分散开來.看不出还是个狡猾的种.朱宁也不管他耍什么花招.便道:“你们商讨的结果便是立刻举大兵攻打华阴县.一举破城.好独揽战功.高升发财.”
朱宁的这一喝.可把在场的人都吓得腿软了.纷纷将头垂的低低的.大气都不敢出一口.
“你们这般打算.可曾与你家孟森督监禀告过.真当是胆大包天.找死.”朱宁喝骂了一通.心里愤愤然不能平静.此刻.他晓得了为什么在他攻打少华山打到正要紧的时候.会有人十万火急地來告诉他大营失守.
众人听了朱宁的呵斥.一个个将头埋得又低了三分.仿佛要是低的不够.把自己凸显出來.就立刻会被拖出去杀头似的.
朱宁缓了缓心中的气愤.缓缓地道:“你们本想立奇功一件.却沒想到中了华阴县徒匪的计.乱箭将诸位射的灰眉土脸.折损了大半守军不说.还被人家趁机劫了大寨.幸亏那贼人不晓得督监的所在.我回兵救得及时.不然后果你们可曾想过.”
众人心里早就被唬得一佛现世二佛升天.哪里还敢抬头瞧上半眼.简直就是连那大气都不敢出一下.恨不得此刻找个地缝爬进去.即便是躲不过十五.那这初一也是要躲一躲的.
朱宁看着下面跪着静悄悄地.吓得连屁都不敢放的众将.心里虽然有气.但是毕竟这些兵众都不是自家的.损失多少对他來说只要不影响大局便沒关系.所以朱宁也并沒有像怎么责怪他的意思.一來立立自己的威风.二來便是要为自己以后的安排铺些路子.
于是朱宁深深叹了口气.道:“你们这边出了乱子.我还得回兵來给你们擦屁股.收拾你们的烂摊子.倒地谁是主力.谁是助攻.你们知不知道.就在你们铩羽而归之时.我已经快攻下了史家庄.过不得多久便可以挥兵直上.顺势拿下少华山.但是.诸位可知么.我一听大营失守.我还以为哪里降了天兵将你们这五千人都给吞了.我着实担心孟督监的安慰.二话不说拍马便回.可是忙中出错途径连山口的时候竟然遭到一支伏兵……我……哼.”
朱宁说道此处.方才好不容易安下來的气.又不由地腾在胸口.不知道如何才能发泄出來.好端端的胜仗被这帮孙子的一个噩耗搞得立马给扭转了局势.本來有组织有计划的主动进攻.立刻变成了被动的撤退.而且还在半路被突然冲出的贼人杀得七荤八素.折了不少军士.这等奇耻大辱.叫奉了童贯大人之命的朱宁如何叫得了差事.
朱宁摆了摆手道:“罢了.罢了.眼下虽然折了不少兵马.但是好在并未兵败.尚且还有挽回的机会.尔等罪臣的人头权且都寄存在我这里.将功补过也倒罢了.要是再敢出什么岔子.那么可就别怪我朱某人心狠.”
“是.”众将立刻双手抱拳.一副众志成城的样子.
朱宁看着他们这副样子.不由地心里冷冷地哼了一声.便不再训斥.换了个话題.改口以一种高深莫测的口气.悠悠地道:“方将军.那些逃兵既然回來了.那么便将他们整编一下.就归于你帐下吧.你可有意见.”
方余生一听.心里顿时叫苦.常言道“衰兵必败”.方余生带着这么一帮子被吓破胆的人.还怎么打.怎么建功.这即便不是要他去送死.那逃回來了.也必定要落个死罪.这朱宁是假装大气.虽然嘴上说是罢了.但这权术这手法.分明就是杀人不见血的狠.方余生虽然心里愤愤.但是.却也不敢直言什么.只得陪着笑.一副欢喜的样子叩谢道:“多谢朱大人的厚爱.”
方余生恨由心生.这后面的“厚爱”两字不由地将发音咬得特别重.这让在场的人都不由地微微侧目.只是凭借他们的心智.还听不出这话里的味道.但是.这话听到朱宁心里却再明白不过了.
厚爱.哼.厚爱还远远不止这些呢……朱宁想着不由间冷冷的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