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知祥高坐在主位上,看着眼前的使者。
在赵季良的帮助下,他总算是明白发生了什么,但是即便他理解了现状,也不代表他能够做出正确的选择。
虽然前一世据守蜀中的经历让他能够了解地盘的划分,但是这并不意味着他就能了解各郡的归属——以赵季良的能力,一边兼顾江州的内政一边探查周边势力的情报还是有些力有未逮。
然而孟知祥也并没有什么好办法,蜀即便是算上他,来到这里的也不过四个人:他、赵季良、赵廷隐、李仁罕——总不能指望那两个人去搞内政,就算他们两个能搞,军务又该交给谁?
在这种混乱的日子下度过了一个多月,孟知祥收到了一个消息:永安有使者,前来觐见。
“宣。”孟知祥并没有犹豫,无论永安的使者是谁,有什么目的,对于现在的他们而言也是一个不可多得的好机会:最起码,他们能够知道周边有什么势力。
很快,永安的使者走了进来:此人年龄大概三十多岁,相貌……只能说,用“其貌不扬”都算是一种夸赞。但即便如此,此人的双眼却是炯炯有神,闪烁着一种独特的光芒。
“外臣庞统,拜见陛下。”
“请起。”孟知祥脸上没有什么变化,但是心里却泛起了波浪。
庞统这个名字,他自然是听过的——又或者说,能在蜀地立国的势力,又有几个没曾把那位立足巴蜀,试图争夺天下的昭烈帝当作榜样呢?
但是崇拜归崇拜,但对方的使者既然来到此处,孟知祥可不会认为对方只是想和自己打个招呼。
“不知季汉使者来此,有何贵干?”思及此处,他开口问道。
“特来为陛下解惑。”
“哦,此言何意?”
“陛下降临于此,大概已有月余。不知这月余的时间里,陛下可对周边势力有所了解?”
“自然是了解一些的。”孟知祥忍住想要询问的欲望,装出了一副“对周围势力已经有所了解”的样子。
“既然陛下都有所了解,那外臣也不在这里啰嗦了。”庞统笑了笑,“只是不知,陛下您对成都有何看法?”
“成都?”孟知祥的脑子开始飞速转动,他对成都的势力自然是一无所知,但是此时在季汉使者面前他刚说出来对周边有所了解,此时绝对不可能把这话再吞回去。
“成都势大,不可力敌。就算我们两家联手,也未必能胜。”开口的是赵季良,眼见孟知祥要被问住,他便果断接过问题。既然谁也不知道成都的势力是什么样子,那么干脆从成都本身入手:成都作为整个巴蜀的中心,能够盘踞在那处的必然是一个大型势力,起码要比蜀和季汉强大得多,既然如此,宣传“成都威胁论”总是没错的。
“这位是……”
“赵季良,见过凤雏先生。”
“赵先生,不知贵国传统如何?莫非欺上瞒下也是其中一环?”
“何故如此无礼?”
“这可是你们君臣欺我在先!”庞统道,“明明对周边势力一无所知,却还想在我军面前故作姿态,看不出一点诚意!”
完了,暴露了。这是孟知祥的第一反应,但是很快就又有一个问题涌上心头:庞统是怎么知道他在说谎的?
“朕不知贵方来意,自然不能输了气势。”孟知祥想了想,果断干脆承认了自己的问题,“但是贵方究竟是如何知晓我方有所隐瞒?”
“陛下若是知晓成都所属,对我方的态度就不应该如此。”庞统回答道。
“莫非成都的势力是……”赵季良这个时候忽然明白了什么。
“看起来赵先生已经明白了。”庞统笑了笑,“成都所属的势力,就是‘汉’,高祖的大汉。”
怪不得自己会暴露。孟知祥心里闪过了这个念头。如果成都真的是大汉,那么刚才自己的态度就出了大问题。但是……
“既然成都是大汉,那么昭烈帝不去成都拜会先祖,反而遣使来我这里作甚?”孟知祥思及此处,开口问道。
“陛下自然要去拜会先祖,但是贵方这里也不得不来。”
“莫非贵方想要劝降我部,以为晋身之阶?”赵季良看向了庞统,神色不善。
“正是如此。”庞统点了点头,“想必贵方君臣应该知晓,我昭烈皇帝乃汉皇血裔,以兴复汉室为己任。而今汉室尚在,陛下焉有不认祖归宗之理?如若陛下不降,面对永安成都两线夹击,又能支撑多久?”
这话正是命中了孟知祥的软肋——以江州现在的情况,想要面对两汉的夹击,确实是有些痴人说梦。
“身处乱世之中能够称雄一方,自立为帝,陛下的能力想来也是古今少有。”庞统的语气忽然软了下来,“但正是因为陛下能力非凡,所以才应该知道什么时候应该低头。陛下在自立为帝之前,应该也有一段从属于他人麾下的时候才是。”
“你这话听着可不像是什么好话。”孟知祥冷冷道。
“非也,毕竟我家陛下也曾经有过东奔西走,寄人篱下的日子。外臣又怎么会用这种事情来讽刺您呢?只是就现在的形势而言,归顺大汉,是陛下所能做出的最合适的选择。”
“给朕一点时间,几日之后朕自然会给你答案。”
散朝后书房内
“都说说吧,你们是怎么考虑的。”
“如果陛下想要战,臣便跟着陛下一同与两汉战上一番,如果陛下想要投降,臣也跟着投降便是。”赵廷隐首先道。
“打上一场,再投降也不迟!”李仁罕则是更为激进一些,“不战而降,有损声名,战上一场,哪怕输了,也名正言顺。”
“德彰,你的看法呢?”孟知祥看向了自己的心腹谋臣。
“依臣之见,若庞士元所言不差,成都乃高祖亲至,不如早降。”赵季良道,“以我军能力面对两汉,即便两位将军有韩白之能,亦不能为。”
“既然如是,便遂了那庞士元的意吧。”孟知祥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