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修。”
祁鸢尝试着喊了一句,可是对方丝毫不为所动。
秦攸洺回头道:“你认得他?”
“四丰山中曾有一面之缘。”
秦攸洺催动藤蔓穿过几只走尸,缠住了林修的脖子。不出所料传来一阵哀嚎,藤蔓上又开出几朵鲜红的花朵。秦攸洺道:“看来是生魂被困在肉体中时间太长,已经没有意识了。”
祁鸢不语,突然抬起左手,指尖划出一道气刃,趁其消失之前紧紧抓住。不消一会儿,几滴血从指缝间渗了出来。
“你这是做什么!”
秦攸洺急忙要去看她的手,被她抬手拦住。
“天地有主……”
秦攸洺突然愣住,这咒语他从未听过,却觉得无比熟悉,熟悉到他甚至猜到过一会儿会发生什么。
左手的鲜血还在汩汩流出,鲜血中流转着金光,金光逆流而上,逐渐在手掌中聚成一团。
地面上走尸的目光逐渐变得贪婪起来,却被一股无形的压力镇住,不敢再往前一步。
祁鸢口中继续念着:“万鬼归一……”一边用右手沾着血在空中画出一道符来。
“有怨有偿,自行述来!”
念完之时,符咒也刚好画完,金光早已经变得一人高,立于二人面前。金光闪烁,像是要吸引着什么东西,可惜闪了半天什么也不见。
“不该啊……”祁鸢犯了嘀咕。既是“归一堂”没错,林修体内还有生魂流转也没错,可是为何不能把他吸引过来呢?
“我来试试。”
秦攸洺说着举起手来,他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将手掌割破,在祁鸢冲上来拉住他之前将血手印摁在了金光之上。
并无异样。
就在秦攸洺要将手收回来时,祁鸢突然摁住了他。刚才没有丝毫动静的走尸最后,一具月白色的身体重重倒下,其中飘飘悠悠飞出来几缕残魂,飞进了金光之中。
金光骤然收敛,残魂竟然渐渐拼出来一个人形,但是因为魂魄不全,胸口以下只是轻轻几缕薄烟。看着这逐渐凝起来的一张还算秀气的脸,好歹是见着长什么样子了。
双眸紧闭,想来还是在沉睡。
“林修,”祁鸢又唤了一声,“林修,醒来。”
秦攸洺也拍了拍金光:“喂,醒醒!”
一双眼睛逐渐睁开,环顾四周后将目光落在祁鸢身上:“是你在唤我?”
秦攸洺:“是我。”
林修看了他一眼,终是没有理会,继续对祁鸢道:“你怎知道我的姓名?”
祁鸢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憋了半天才道:“有过一面之缘。”
“原来如此,”林修拱手,“前尘往事我已多数忘却,不记得姑娘实在失礼。”
“无伤大雅无伤大雅,”秦攸洺抢过话来,“我们叫你来也不是唠嗑的,山神村怎么变成这样的你还记得吗?”
他这一问出口,林修便低下了头,思考片刻道:“记不太清了,零零碎碎只记得是一位姑娘,和……一条恶龙。”
“恶龙?”秦攸洺与祁鸢同时开口。秦攸洺又道:“果然和这龙吟有关吗?可是又和姑娘有什么关系。你说清楚,快仔细想想。”
林修又沉吟半天,最终无奈摇了摇头:“真的记不得了。”
秦攸洺又要开口,这次被祁鸢拦下了。若是四丰山的那一半残魂携带着这段记忆,那这一半无论怎么问都是记不起来的。
“苦了你了。”祁鸢道。
林修有一瞬间的错愕,最后只是笑了笑,“多谢姑娘。”
祁鸢摘下腰间的那个巴掌大的翡翠葫芦,先前收进的恶魂早已经陷入沉睡。正要将他收入进去,却突然觉得被人拦腰抱起,落在另一家房梁上。
不知道从哪里窜出来的黑衣人,手中拿着一把桃木剑,直冲林修而去。
祁鸢还没来得及出手制止,桃木剑已经穿过他的魂魄。
冥王曾说,生魂离身三日方成鬼。那还是一缕生魂,不曾生出一丝怨气,举手投足依旧彬彬有礼,与她有两面之缘,现在就这么在她的面前散成一把灰。
“找死。”
从嘴里轻轻浅浅飘出来两个字,手中的银月弯刀却散发出来腾腾的杀气。可惜秦攸洺还紧紧地揽着她的腰,祁鸢挣扎不得,一时气极,狠狠一抛,弯刀离手冲黑衣人的心口而去。
“不要,他是人!”
秦攸洺说着挥手,从袖口飞出来一道黄光,在雷电落下之际堪堪拦住那把弯刀。“人族有神意庇佑,你碰不得,交给我就好。”
秦攸洺一边安抚着几乎要暴走的祁鸢,一手捏诀,黄光褪成一根齐眉棍,也是通身透亮,于空中转了几下,一棍敲在正想逃跑的黑衣人头顶。
那人哀嚎一声,桃木剑扔在地上,双手捂住头顶想要逃跑。齐眉棍紧追不放,一棍狠狠敲在他的腿上,只听“哎哟”一声,那人直接趴在了地上。
这清脆入耳的少年音叫祁鸢听了更加牙痒,一时之间顾不得什么神意天道,躺在地上的银月弯刀铮鸣几声便带着无边杀气刺向了少年的胸口。
与此同时,天边隆隆作响,又有一股巨大的气浪自西边如海啸一般滚滚涌来,秦攸洺一时不知该顾哪边,齐眉棍终是没再挡住弯刀。刀起手落,少年看着掉在地上的手臂,呆愣片刻,一声惨叫混着震天的龙吟与滚滚天雷一齐向祁鸢席卷而来。
心中顿时只有一个念头,是推开秦攸洺,却觉得突然眼前一黑,跌入到一个温暖的地方。
没有痛楚,只有一股暖流浸湿了羽衣,缓缓淌过她的后背。
遮住眼睛的那只手无力垂下,后背的压力越来越重,她却不敢回头。
她不敢相信,那人是以凡人之躯,接住了她这仙身都几乎扛不住的天雷,挡住了所及之处寸草不留的龙吟之力。
“秦攸洺,你要死了。”
她颤颤巍巍开口,眼前一阵晕眩,再睁开眼只剩下深深浅浅的灰色。
“接我一下,站不住了。”
秦攸洺说罢就倒了下去,祁鸢急忙转身,跪在地上抱住他:“为什么……”
“你啊,太冲动了。”秦攸洺笑了笑,“我得把你护住啊。”
祁鸢突然冷笑:“我何须你来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