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夜,榆阳城西一处富宅区,年家,王善军在晚饭刚过便身着一身淡蓝色的锦衣扣门,白日皇甫旭的一番话他铭记在心,因此深夜前来拜访年庆澜。
若是往日,他只是一个帮里大头目,自然没有资格面见三位当家帮主之下最有权势的大总管,但自从他弟弟死后,便有了这个特权。
三圣帮以三位隐修的帮主为尊,不分上下,其后最有权势的并非各大长老,而是代替三位帮主处理帮物,大权在握的大总管年庆澜,因此年府在这片富人住宅也是少有的豪宅,论奢华大气数一数二。
等年府下人通禀后,王善军才在年家一个仆人的带领下前往年庆澜的书房见他,一路上他目不斜视,步步谨慎,丝毫不敢无礼,可见年庆澜威势之浓重。
不多时,王善军终于在书房中见到正在提着一杆粗大狼毫笔在书桌的白纸上写字的年庆澜。
年庆澜面容白净,五官端正,看起来不过三十多岁,但双目沧桑,又像是七八十岁的老者,穿着一身素白色的长袍,极为儒雅,同时,在头顶戴着一块宝蓝色的头布将长发束起,再配上手中的狼毫笔,像极了一些老学究。
王善军在心里暗暗感叹,年庆澜为人爽朗,心计深沉颇有韬略,对三圣帮的发展壮大有着不可磨灭的作用,只是此人有一个极为热忱之事,那就是习文练字,甚至到了痴迷的地步,不得不说他该去考取功名,而不是混迹江湖武林。
“属下王善军参见大总管。”王善军心里感叹,身体的动作却不慢,一撩衣袍,半跪在地上行李恭声道。
半晌也不见回应,王善军小心的抬头以余光扫视,见到年庆澜正收回手中的狼毫笔,同时小心翼翼的吹了吹书桌上的白纸黑墨,有些无语,但也不敢打扰,只能维持半跪的姿势停在原地。
“起来吧。王善军,自从丧事过后,你一直没来找过我,这次来是有什么事吗?若是有困难大可直言,令弟之死我三圣帮也有责任,不用不好意思。”
虽是说着话,年庆澜却一直将目光放在自己刚刚写好的字幅上,眼中有满意,也有丝丝的遗憾,虽然笔画圆润,工整之处不亚于一些大家,但在自身看来,匠气有余,灵性不足,终究还是天资有限。
王善军闻言从地上站直身子,略有犹豫道,“今日清晨天星帮襄平舵主皇甫旭请属下与弟妹去其庄园一叙,属下不敢隐瞒,因此特地前来向大总管禀报。”
听到皇甫旭三个字,年庆澜终于把目光从字幅中移开,一双眼睛带着不可测度的威严扫向王善军,“皇甫旭?你怎么和他扯上关系了?难不成是为了你弟弟的事?”
“正是此事。皇甫旭希望天星帮与大江帮以和为贵,并说想见您一面,商谈两家因为在下弟弟之死而愈来愈紧张的关系。当然,属下不敢自作主张,这才来向总管阐明前因后果。”
王善军日间收了好处,也只答应自己等人不再提及追究王供奉之死,对于年庆澜这样的大佬,他可没有一点把我说服。
“哦?皇甫旭倒是挺愿意操心的。对了我记得他还是邱万春夫人的侄儿,难怪了。说不定是邱万春此时顶不住压力,托他从中斡旋。说说吧,他给了你什么好处,想必你已经不打算再追究自己弟弟之死了吧。”
年庆澜将墨迹已经风干的字幅卷起,慢慢说道,他历经十数载沉浮方才有今时今日的地位,论及心里城府,王善军与他差的不是一点半点,根本没资格在他面前隐藏。
在王供奉死亡一事上,他一力主张对付邱万春和天星帮,为的不是讨回什么公道,这个世界上死的人太多了,甚至也许在某个角落,一个宗师高手都在默默辞世,一个先天低层武者,死了有什么打紧的?
关键是他要维护三圣帮的名声,套用一句老掉牙的话,敢犯三圣帮者,虽远必诛,以此奠定威望名声,纵然天星帮是七大帮之一,也要将他给打服。
不过这里面涉及一件事,当事人的家属,如果王善军与王氏妇人不再追究这件事,他在帮里也不好继续针对天星帮,毕竟除了支持他的人,反对招惹天星帮的也不在少数,所以现在皇甫旭收买了王家人,是一招釜底抽薪之计,纵然你实力强,没了出手的缘由,那就成了无理取闹了。
当然,王家人的支持与摇旗呐喊只是一小方面,他若想,天星帮与三圣帮一样打的起来,关键就看值不值。
“不敢欺瞒大总管,皇甫旭给了弟妹一家三万两银票,一枚可以请动他出手的令符,还有一门大搜魂手,其中令符由在下保管,大搜魂手也由属下先行参研,日后传授给侄儿,这是大搜魂手与令符,请大总管过目。”
王善军有一说一,不敢隐瞒,将自己所得的好处全都抖了出来,同时从怀里掏出一册秘籍与一枚刻画紫色火焰的桐木令牌递到身前,让本来生出一丝杀意的年庆澜平息下来。
比起锋芒毕露的弟弟,他这个大哥虽然平庸一些,但深谙明哲保身之道,心思也极为灵巧,让年庆澜有些刮目相看。
“好,你没有隐瞒我,比起你弟弟来,聪明不知多少倍。既然这样,我也不为难你,这些东西你收好,我会找时间见见皇甫旭的。”
大搜魂手乃是渝州曾经一个颇为有名的邪道高手的招牌武功,不过招式大开大合,真气纯正无忧,倒是正宗法门,即便这样,仍不放在年庆澜的眼里,皇甫旭的令符倒是有些意思,但他也不屑于抢夺属下的好处。
王善军暗暗松了口气,“属下多谢大总管。”
年庆澜点点头,将字幅用一根红色丝线系好,看了眼王善军,笑道,“这幅字画我也送给你,虽然不值多少钱,但也是种心意。
对了,从明日起你便回西平老家吧,那里山清水秀,是个养老之地,不要再回来了。”
王善军恭敬一礼,年庆澜此举是保护他,一旦两家握手言和,他们王家便是两帮的肉中刺,眼中钉,一个迈不过去的坎,现在年庆澜此举已经表明了自己的决定。
“以和为贵,这句话才是真正的精粹之语,一味打杀是莽夫所为,我又岂是莽夫?”
王善军离去后,年庆澜负手立在书桌旁喃喃低语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