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京城,尚书府。
此刻的南京城,早已满是狼藉,无论普通百姓还是商户士绅,要么是紧闭大门,怀着微弱的希望躲在家中,要么就是趁乱出逃,祸乱南京。
尚书府也不例外,原本有序的仆人和侍女们却在匆匆来往,仔细一看,许多人都卷着大包小包,里面装上各种能拿动的珍宝和金银,夺门而出。
“史尚书,事已不可为,徐宏基怕是已经逃了,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啊!”
“是啊尚书,快撤吧,从水城去扬州!”
不少文官都在苦心劝导史可法,想让他一同前往江面,可在政事上向来犹豫不决的史可法,这时候却异常坚定。
只见他挥袖打掉其他人的手,决然道:
“南京城破,身为兵部尚书,怎可弃城而逃!?”说到这里,史可法扫视周围一眼,疾走几步向前,拿起宝剑跳到大厅中,扯起脖子喊道:
“何人敢与本尚书迎战逆贼?”
听了这话,后面的文官个个嗤之以鼻,早知今日,何必当初,镇守刘太监和魏国公徐宏基前不久商议对策的时候就该这么做了。
现在可好,内城外城都被攻破,山东二十万大军进城,城内已经是一片乱象,这个时候倒起劲了想要为国身死。
说一千道一万,你想死,咱们可没那个心!
史可法忽悠着一班文吏和仆人跟着他誓死抗争,看起来在这些底层人的眼中,算是颇受爱戴,但他身后尚书府里的文官们互相对视一眼,头也不回的加入逃跑者行列中。
这些人并没有多说,看那意思,似乎一切尽在不言中。
“彭——”
史可法带着人刚走了几步,忽然间听到一声巨响,所有人都下意识的后退几步,紧跟着就听到门外密集而沉重的脚步声。
一名身披深红色衣甲,腰间配有腿裙的山东军战将走进门,蹬着虎目四下环视一眼,此人却是四大战将之一的董有银,只听他大声喊道:
“安东候军令,尚书府中人不可出门一步,违者斩!”
“放肆,逆贼!”史可法提着宝剑上前,喊着挥出一剑。
别看董有银人高马大,但委实灵活,十分轻松的侧身躲过这一剑,紧跟着毫不犹豫的抬脚就踹。
哐啷一声,史可法面朝下扑倒,手中的宝剑也掉落在地上,这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周围的文吏和仆人们都还没做出反应。
这个时候,董有银把手中钢刀抽出一半,露出冷冽的寒光,沉声道:
“来人,给俺绑了!”
“你敢,贼厮,你怎么敢!!?”史可法不断挣扎,但是那几个山东军战兵如狼似虎的按住他,根本动弹不得,很快就只剩下个嘴还能痛骂。
董有银走进尚书府四下环视一眼,心道还真是装饰豪华,比自己家好多了,他朝那些跟着史可法走出来的文吏和仆人们看一眼,淡淡道:
“不想死的,就回去好生待着!”
“快跑,快跑......”
这些人看对方眼中不加掩饰的杀意,当时就吓得腿软,方才提起来那丁点的效死之意立刻化为乌有,忙不迭的跑回正堂。
......
同一时间,刘府,南直隶镇守太监刘福在正厅不断徘徊,每隔一会就有个小太监跑进来禀报战况。
听到后,刘福都会派人再去查探,自己在正厅来回搓手嘀咕着什么。
看起来,他倒是比史可法更加关心抵抗山东军入城之事。
“刘大人!”门外传来一道声音,但听起来不像是小太监,刘福抬眼看过去,见到竟然是魏国公徐宏基,连忙迎上去问道:
“魏国公,什么风儿把你给吹来了?”
徐宏基满脸急促,带着十几个家丁,风风火火的走进来,朝他说道:
“刘大人,城已经破了,山东贼军已经攻进来,本公看见有一队人马朝尚书府和贡院去了,咱们还是出城朝南去搬救兵!”
徐宏基的想法很好,他和刘福一个是南直隶镇守太监,一个是江南勋戚之首,只要能逃出去,在江南肯定能立刻拉出官军回防。
不过刘福还有些犹豫,事情真能这么简单吗,山东军可是二十万人马,就算跑出去又能走多远。
他在南直隶干了这么多年镇守太监,宅子和家财都在南京城,压根就没想到这太平的天底下,会有什么人打到南京来。
可以说镇守太监刘福的一切,都压在南京城里,能下决心助战自然有这个原因。
“此次山东贼军来势迅猛,与奇袭赫图阿拉那次如出一辙,城内官军大部分都已经成了叛军,这种时候犹豫不得,刘大人!”
“好好好,咱家,咱家明白了...”
刘福心里早就明白,虽然慌慌张张的和徐宏基往外赶,但他怎么能忍心放下这南京城的一切,心中依然在摇摆不定。
走了没几步,刘福忽然停住脚步,朝一个亲信换了个眼色,看亲信从后门跑出去,他这才看着徐宏基,恶狠狠道:
“来人,把这厮给咱家抓起来!”
一下子,刘福内外的太监和仆人把徐宏基一行人团团围住,徐宏基满脸的不明白,怒声道:
“刘公公,你——?”
“魏国公,你能放得下这南京城中的一切,咱家可做不到!”说到这里,刘福走回正厅取了一宅乌龙茶,小酌一口才继续道:
“咱家这个镇守太监对王争还是有用的,您这个魏国公的身份,对安东候更是有大用,所以也只能借你这魏国公的名头,来搏一搏了。”
徐宏基冷笑连连,狠狠朝他啐了一口,道:
“本公英明一世,未想却在如今栽倒你这个小人的手里,难道你就觉得王争能放过你?”
“当然不会!”
刘福斩钉截铁,将茶杯扔到地上,说道:
“王争不会放过咱家,但他不会要了咱家的命,最多不过是个不问世事,颐养天年罢了。”
“你可就不同了,魏国公,他会先杀了你!”
说着,刘福也是满脸的不得已,继续道:
“魏国公,要恨,你就恨史可法和钱谦益这些文人,要恨你就恨赵之龙这些吃里扒外的勋戚,咱家当初可是全力支持你守城,太监里面,还没有出一个叛逆。”
“您觉着,给山东军开城的就只是忻城伯自己个儿?没有多人的共同反叛,这外城怎么会十几道城门一起打开,赵之龙还没有那么大能耐?”
徐宏基忽然想起赵之龙和其他勋戚对派私丁助战不断推诿的事情,当时他还没有多想,现在一看,似乎是早有预谋。
这个时候,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黄阳走进来,先是恭敬的朝徐宏基作了个揖,才是说道:
“魏国公,侯爷请您去皇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