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下旬的开封城外,已然是尸骨遍地。
距离上一次李自成围攻开封城已经过去了十几天,刘国能等人经过商议后决定,由巡抚衙门发出文书,开封内外戒严,并且每个方向都增设一名副将率部常驻。
城头上守卫的不仅有山东军的正兵营,还有开封副将陈永福、高谦等人的明兵,到了眼下这个时候,任何一丝战力都不能放弃。
高谦和陈永福现如今明面上是开封城的副将,率部驻守开封,但早在几月之前,他们就已经是刘国能的部下,换句话来说,就是山东军济南府外系的正兵军将。
上一次战斗时,刘国能率正兵背城而战,陈永福亦是亲自督战力保城墙不失,高谦虽然来的晚了点,但恰好赶上激战正酣的时候,亲自率领家丁在侧翼进攻流寇配合刘国能。
他们两人在上一次开封守卫战中已经充分表现出不同于一般军将的能力,完全有资格作为山东军的一员,继续守卫开封。
西侧城门的兵士穿着红衣红甲,手持精制长枪,脚踏牛皮缀铁官靴,看起来是山东军正兵营的装束。
这些士兵目不斜视,不敢有一点掉意轻心,尽管上次获得胜利,但开封城内也是损伤惨重,战后统计,陈永福部、高谦部损失了两千多人,就连刘国能率领的山东正兵都伤亡一千多人。
没有人知道李自成还会不会回来,也没有人知道接下来自己会战死还是苟活于世,不过他们都能肯定一点,那就是绝不能放任何一个流寇进城。
刘国能麾下除了王争调过来用于稳定地方的三个正兵营以外,陈永福、高谦等人的部下都是本地人,他们本就是为保卫家乡而战。
况且,周王不同于襄王,为了守住开封真真是散尽家财,拼了老命,就连王府中的仆人都尽数派出来犒军,战况最激烈的时候甚至亲自登城稳定军心。
三千名山东军兵士在城外竟然杀败了上万的闯军流寇,城内的明军这才想起来,这支军队在早些年奇袭辽东,斩首建奴三千,能与他们并肩作战,许多人都感觉到十分激动与振奋。
“前方烟尘,有敌,快敲锣!”
忽然,南门城墙上的一名明兵率先反应过来,指着前方大吼出声,他身侧的另外一名兵士细细看了一眼,这才瞪大了眼,赶紧用力的敲响铜锣。
随着“邦邦”的声音在四面城墙上响起,山东军的正兵与守城明兵纷纷在各自将官的带领下登上城墙。
“周王到——!”
随着一声高亮的喝声,刘国能等人回头看过去,却见穿着一身金色袍服的中年男人信步走来,脸上带着焦急,也有身为皇族的威严,王府仆人都抬着沉重的大箱子跟在他身后。
箱子打开,竟然全是闪亮的黄金。
周王没什么废话,直接抽出佩剑,指着城下蜂拥而来的流寇,高声的道:
“我大明的将士们,这是太祖皇帝赐给本王的封地,但却不是本王自己的家,是全城军民的家!今日,只要你们杀敌一人,便赏一金,为了大明而战!”
“为了大明,为了大明!”
周王悬金城上,甚至亲自激励士气,明军顿时士气大振,纷纷举起手中的刀枪高声欢呼,然而闯军却不会给他们准备的机会,这个时候已经抬着云梯,推上盾阵接近城墙,大战一触即发。
“推,给老子都推下去!”
陈永福头盔上已经沾满不知是谁的血,大部分已经凝固,但也有些是刚飞上去的,可他却一点都顾不上这些,因为这次闯贼来势汹汹,人数比上次更多。
三名明兵用长木奋力将搭在垛口上的云梯推下去,还没来得及高兴,左右紧跟着又有几架云梯摆在垛口,往下一看,那些红了眼的流寇正一步步的爬上来。
忽然间,在城下弯弓搭箭的闯兵找到机会,箭簇呼啸的飞来,这名明军士兵来不及缩头,箭簇直接深深的射进他胸膛,但最致命的还是脖颈上的那支。
“老七!”
见到这他一头栽落到城下,另外一名士兵开始大喊大叫,疯狂的往城下扔石块。
远远看去,闯军好像一群蚂蚁一般,不断的往城上涌去,有些人用嘴咬着刀,有些则是一手持刀一手的往上爬,一来就是十分凶猛的进攻。
不知道打了多久,天边都有些暗红,城内明军击败了闯军两次进攻,但这第三次已经是强弩之末,城头有些失守的预兆,已经展开了激烈的白刃战。
陈永福率部守卫南门,到现在已经是伤亡惨重。
城头上时不时的有人惨叫着掉下去,有些精疲力尽的明兵挥不动刀,干脆抱着对方跳下城一起赴死,护城河早已干涸,一队身强力壮的流寇在大军掩护下正抱着巨木一次次的撞击城门。
“守住,开封不能丢,城里还有我爹娘,一定要守住城门!”
城内,一名明军把总手提腰刀,看着摇摇欲坠的城门,尽管心中十分忧虑,但眼神却异常坚定。
“轰轰轰”
城楼上的炮手已经管不了那么多,什么浇水换膛都已经不重要,只要炮还能发射,他们就要朝城下的流寇狠狠放一下。
“将军,您到后面去!”
陈永福的家丁上前将他护卫在身后,却被一把推开。
“放屁,老子是南门主将,怎么能后退一步,快,杀敌!”
说着,陈永福持刀冲到三名刚刚登上城头的三名闯军流寇身前,这三个流寇眼中刚刚露出狂喜,心中想着要抢夺头功,但一个明将冷不丁冲来。
猝不及防之下,一名流寇被劈了个正着,惨叫着落到城下死人堆里,其余两人反应自是不慢,立刻鬼叫着冲了上来。
见到自家主将有难,家丁们没什么迟疑,大吼着与对方战在一起,但这两个流寇刚刚倒下,紧跟着又有无数的人攀上城墙,杀之不尽。
“将军,山东军的人,山东军的人呢,他们怎么还没来,弟兄们快拼光了啊!”
闻言,陈永福直接踹了这家丁一脚,看了眼西侧,吼道:
“刘将军率领山东军的好汉们在西门抵抗李过,要比咱们困难多了,不要拖他们的后退!”
听到这话,那家丁有些惊愕,竟然是一只虎李过,但还没等他说些什么,却忽然见到流寇阵中的左侧有些乱象。
“将军,你快看,好像有援军到了!”
一名明兵将眼前的流寇推下城,带着哭腔喊道:“是丁督师(丁启睿)带人来救咱们了!”
话音刚落,却见那侧来援的明军被直接杀得溃败,闯军的马队正对他们穷追猛打,刚刚升起的希望瞬间破灭,不少明军兵士颓然的靠在城墙上,扔下手中满是鲜血的刀枪。
“完了,丁督师都败了,守不住了,开封要破城了”
“狗屁,开封才不会被杀千刀的流寇攻下来!!”
陈永福状若癫狂,毫不犹豫的骂了那些人一通,紧跟着带家丁继续奋战在第一线,不断将登上城的闯兵杀退。
不过这效果却是杯水车薪,城下的流寇一眼望不到边,根本不知有多少,此时此刻,就连陈永福心中也渐渐升起一种无力感。
就在这个时候,远远传来一阵轰隆隆的马蹄声。
一杆“王”字大旗首先在地平线上扬起,一名身披铁甲的将官当先冲来,在他身后跟着的是数千铁甲骑兵。
只见这名军将一晃手中钢刀,大喝:
“山东军骑兵营,随某全卓,破阵杀敌,扬我军威!”
“杀!杀!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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