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京外城,几名自前线松山城外一路而来的骑兵狂奔入城,进到汗王宫之中,什么都没管,直接就是噗通跪倒在大殿之上。
气喘吁吁的喊道:
“皇上,前线急报,明人洪承畴率马步十三万余在松山集结,锦州祖大寿一日之内五次突围,睿亲王久攻不下,请求援军!”
这旗丁话音刚落,紧跟着从外面又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另外的一个清兵跑进来,跪在先前那旗丁身侧。
“报——,明人势重,睿亲王损伤惨重,请求援军!”
尽管皇太极此时已然称帝,但这大殿却依旧称为汗王宫,为的就是彰显女真先祖努尔哈赤建立的不世功勋,听到这个消息,殿上的诸贝勒王公大臣都是面面相抵。
首座之上的皇太极虽然面露疲惫,脸上略有苍白的神色,但总体来说依然是人高马大,威严毕露,听到连续几个急报,顿时就有些急切。
据他所知,多尔衮处事向来滴水不漏且雷厉风行,狠辣果断,这次用他换掉老成持稳的济尔哈朗,就是想尽快在锦州、松山一线打开局面。
没成想,眼下就连多尔衮都如此急切的连续告罄,若不是事情已经十万火急,他是不会如此不分轻重的连续往盛京发回急报。
在接下啦的商议中,皇太极认为如今已经到了大清危难存亡的关头,所以力排众议,决定亲征前往松山。
但皇太极也知道,现有的八旗兵丁数量依然不够,所以他在临行前连续发下几道诏令。
首先是派旗丁到深山老林之中,去寻找搜抓那些蛮荒未曾开化的野人女真,给他们盔甲刀枪,直接编入八旗军队。
其次,以大清天命皇帝的身份,给朝鲜和蒙古发下诏令,让他们星夜派人前往松山一带与睿亲王多尔衮的军队会和,抵挡明军锋芒。
尽管命令有条不紊的发了下去,但皇太极自从接到来自前线的急报起,便已经茶饭不思,日夜都在担忧松山城外的战事
后来在爱妃海兰珠的安慰与建议下,决定不等蒙古诸部、朝鲜国派出的随行军,先率精骑三千往松山奔行,八旗劲旅紧随其后。
皇太极本来身体就不算好,前些年的那次兴京惨败更是让清军伤及元气,皇太极在城梁上看见悬挂着的东果公主无头尸身,当场就被气的吐血,回到宫内昏厥数日才悠悠转醒。
许多年过去了,这件事依然在他心中挥之不去,在往松山赶路的途中皇太极只希望当年那支偷袭兴京的明军也能来,到时候也就能一雪前耻,尽杀之以告慰满洲勇士在天之灵。
不料,皇太极赶路太过焦急,以至于途中旧疾复发,鼻血如同决了堤的江河水一般汹涌,怎么都抑制不住,最后索性一手拿着大碗去接,另一只手用来驾驭马匹。
于此同时,远在千里之外的山东历城,城外的校场内集结了数万身披红色铁甲的战兵,无数杆钢枪徐徐如林,人人都是目不斜视。
轰隆隆的步子声越来越远,山东军水陆数万兵马,在总兵官王争的一声令下,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朝松山堡进发,参与这场决定天下运势的大战。
“山东军!杀虏!”
“杀虏!”
“杀虏!”
“杀虏!”
......
松山堡的城墙上,吴三桂干咳一声,听着西石门那边的喊杀声,抱拳说道:
“总督大人,末将久在辽东与其周旋,深知鞑虏勇悍,不可力敌,一人便可挡我大明将士数人,眼下已经猛攻数日,西石门仍然未见松动,还是暂且退兵,若大军有任何闪失,岂不是遂了贼人的愿?”
闻言,玉田总兵曹变蛟点点头,开口道:
“吴总兵言之有理,依末将看,朝廷大军尚有数万在后未曾来到松山堡,邸报也说前几日山东军在历城出发,何不等到前后合兵之时,数路出击,痛击东虏!”
听到这话,洪承畴呵呵一笑,倒是没什么多余的反应,曹变蛟或许是真心话,但那吴三桂他看得清楚,一番冠冕堂皇的话实际上不过是为了保全自身实力罢了。
洪承畴看了一眼身后一名穿着蟒袍的太监,悠悠说道:
“吴总兵,当年你率几百家丁就敢冲进阵中死斗上万鞑虏,如今拥众数万,镇守一方,怎么却怕成这个样子?”
听到蓟辽总督这么说,吴三桂只是微微一笑,全然当做没听见,既不正面回话也不再说一个字。
这已经是颇为无礼,但他身边的那些总兵与外围不少部将都没什么反应,洪承畴这话好像是问给了空气一般。
辽东与边镇的军户大将们与其余地方不同,多是经年驻守,早就自成一派,稳稳的坐拥一方,虽说名义上洪承畴属于督师,对他们有指挥职权。
但洪承畴已经不止一次的扪心自问,这些骄横跋扈,谁都不放在眼里的将领们他还真是指挥不动,吴三桂这么无视下来,倒有些让他无可奈何。
这个时候面上不能再多说什么,免得现场更加尴尬,但洪承畴心中的怒气却不是一时半会就能消散,冷声说道:
“本督出关前也曾打算用吴总兵的法子,步步为营,集中最大的兵力与鞑虏决战,但却有人背后在戳本督的脊梁骨,说是在刻意的拖延。”
前些日子,洪承畴在关内集结兵马,本来想用步步为营,集中优势兵力与清军搏战的方式取得胜利,可兵部尚书陈新甲不认同,在朝议中上疏。
说是兵多饷艰,拖延一日朝廷就要拿出十几万大军的粮饷,主张速战速决,这话可谓说到了崇祯皇帝心坎上,眼下朝廷最缺的是什么,不就是银子和粮食吗。
崇祯皇帝不仅采纳了陈新甲的意见,更是派出一名监军携带圣旨来前线催促出战。
实际上,洪承畴说这番话实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出口恶气罢了,听了这番话,他身后正站着的一名文士满脸涨红,有些愠怒之色。
这个人穿着五品官服,正是任监军的兵部职方郎中张若麒。
每每想到这事,洪承畴就是气不打一处来。
虽说监军不再是那些倨傲自大的太监,可这些东林的文人却还不如中官监军,起码那些太监给点银子能打发了,但这文士完全就是软硬不吃,狗屁不通。
这张若麒就是最典型的一个,整天傲着脸,完全是在用大义之名与自己作对。
洪承畴下令整军,张若麒定然要来搅和一番,不让你顺顺当当的整军备战,洪承畴这边刚下令等待后续兵马,这张若麒立马就要来拿着皇帝的圣旨,牛气哄哄的催促进军决战。
虽说洪承畴也是文士出身,但这么多年过去了,南剿贼寇,北御东虏,心里的想法早就和那些军将们差不多,已经可以说对那张若麒是恨之入骨,就差一刀活劈了他。
这等督抚不合的事情在最近的辽东已经不是什么新鲜事,可闹到自己头上却又是另一码。
洪承畴是皇帝钦命的督师,统率兵马负责援救锦州,可这职方郎中张若麒也是监军,还拿着圣旨,他们一人一个命令,你进我就退,你退我就进,搞得下面那些总兵大将都是一头雾水。
完全不明白到底是该听督师的命令,还是该听朝廷监军的命令。
这事情在明军之中逐渐传开,锐气逐渐散去,就连进攻西石门的脚步都停了下来,整天就是听这两个人在议事堂上对着吵,一直都没有个统一的命令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