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两百一十四章局(一)
叶明净继续看手中的材料,在一边的空白纸上不时写写画画的记录。叶初阳奋力揪着母亲的衣襟扭来扭去,一转头看见了在一边磨墨的冯立。小嘴一咧,‘露’出讨好的笑。粉红‘色’光溜溜的牙龈‘露’了出来,晶莹的口水迅速汇集,滴滴答答的汇成一条线,带着粘稠的质感慢慢滴落。
冯立眼疾手快的从一旁的藤篮里抄出一片软软的方形小布巾,左手一动。叶初阳滴到一半的口水就被擦去了。冯立将湿嗒嗒的小布巾放进另一个空藤篮。右手继续纹丝不动的磨墨。眉头都没动一下。
叶初阳笑的更欢了,嘴里发出“嗯、嗯”的声音。大大的杏眼水汪汪的盯着冯立的手,目不转睛。
正在这时,宫人传话,姚皇后来了。
叶明净挑挑眉。小筑子从她做月子起,就天天过来报道。宫里的人都说皇后‘性’情好,和陛下恩爱。其实吧,这人应该是闷的无聊了。天天来逗孩子玩的。
果然,姚善予进来后就直勾勾的盯着摇篮看。然后才发现孩子在她‘胸’前。讪讪而笑:“陛下辛苦了。臣来带早早吧。”
叶明净笑笑,将孩子解下来。绿桔换了两根长带子,给姚善予绑好。姚善予乐呵呵的将孩子连同包裹揣在怀里。
叶初阳更加兴奋,“啊,啊”的叫个不停。
姚善予会意,对着他道:“好,好。父后这就带你去‘花’园玩儿。咱们去见两位皇祖母好不好?”
这是从百日宴后新添的每天放风活动。叶初阳喜欢的要命。他生的时间好,现在是六月,西苑中处处有美景。天气炎热不怕他着凉。‘尿’湿了也方便换衣服。故而每天的室外活动很多。
绿桔算算时间,道:“皇后殿下,最多两个时辰,小殿下就该吃‘奶’了。”
姚善予频频点头:“本卿知道。到时候就送回来。”迈开‘腿’就要出发。身后的宫‘女’太监们,拿‘尿’布的、捧便盆的、拿衣服的、拿藤篮的、拿橄榄油的、拿驱虫‘花’‘露’的,零零种种跟了一大堆。
叶明净看了看,觉着没什么差的了,才点头放行。又补充:“不可以给他吃任何食物。蜜水都不可以,知道吗?”
就知道她规矩大,也不怕亏着孩子。姚善予悻悻的点头:“知道了。”
叶初阳欢喜的两‘腿’直蹬,笑的口水汹涌而落。
姚善予开心的亲他一口:“早早真聪明。知道要出去玩了是不是?”
叶明净无语,这天天逛‘花’园的阵仗都有十来天了。正常智力的孩子都会形成条件反‘射’的好不好?她生的是人,又不是狗。这点儿智慧有什么可值得夸耀的。
说真的,她一点儿没觉得叶初阳有多特别,顶多就是‘性’情活泼,不喜哭闹,身体结实。可为什么这宫里的人,个个都觉着他聪明到了天上地下、举世无双的地步呢?
姚善予脚步带风的出‘门’了。绿桔恋恋不舍的收回目光。‘花’雕和素洁忙不迭的跟在遮阳大华盖后面也走了。美其名曰,一同去给太后娘娘请安。
叶初阳的粉丝,出乎意料的多。
杜悯在翰林院中任职数日,每天都能接触到大量的时政。他是状元,才学高,又会做人。唯一的缺点是身体不大好。时常要吃‘药’。故而,翰林院中的同一届进士们,包括一甲的另两位对他都没有什么嫉妒之心。
就这体格?说不定熬个几年就受不住要辞官回家了。就算熬的下去,也只能在清闲的衙‘门’待着。和他们的竞争完全不在一处。
同僚们惋惜他身体的同时,心头也是异样的轻松。天下的好事总不能让一个人都占了是不是?
叶明净却是特别注意了一下此人。杜悯出仕的目的她是知道了。且不论这人是否有自己的政治理想,为着家族后代铺路这一条总是不会错的。杜忱这次又落第了。陆诏那里有了变数。杜悯在朝堂上绝不可能无为而治,只是不知他会投向哪一派?
京中,杜家宅邸。杜悯和妻子在正房说话。他身体不好,杜归夫妻俩便遣了儿媳耿氏来京照顾长子。只留了一岁多的嫡长孙并两个孙‘女’在家中替父母尽孝。
耿氏来了京中,自然要时常去东阳侯府探望小姑的。这一来二去的,陆诏和杜婉之间的那点儿事,也就整明白了。
“说起来,真不是什么大事。”她遣了身边的管事妈妈去‘门’外守着,推心置腹的对着丈夫道:“妹妹压根就没想着要映霞的命。只是之前和‘奶’娘说话时提起有人家这么做过。妹妹那般心善的人,怎么会对着从小服‘侍’大的人起歪念?若真有这心思,也不必拼着那破败的身子再怀上孩子。”要她说,这纯粹是治家不严谨惹的祸。但凡‘门’房严密些,哪里就闹成这样了?
杜悯点头:“我也是觉着这里头奇怪。真要想留子去母,小妹又何必在那种时候怀了孩子?可若是小妹不想,映霞又是如何认定了她会送命的?我怀疑是候府里有人想一箭双雕。不‘玉’悟远有嫡子。”
耿氏大吃一惊:“怎么会这样?这又关候府什么事?”
杜悯道:“按说悟远的父亲才是当年的候府嫡长子,若是他活着,这爵位该是他的,再传给悟远。怎么也轮不到现在的东阳侯来坐。而现今悟远得了圣上看重,难保将来不会对爵位又起心思。若是圣上下旨东阳侯府的爵位改由悟远继承,东阳侯也只能受着。”
耿氏只觉心惊‘肉’跳,情不自禁的压低了声音:“这,这可是真的?表弟他,他想夺回爵位?”
“难说。”杜悯皱起眉头,“他近来的行事有些怪。陛下要密查暗访民情,怎么也轮不到他。即便是看重了他,以他求稳妥的‘性’情,怎么也该拒绝了。或是出工不出力才是。怎么到是全心全力的去办事了?这一来,他日后就只有走孤臣的路子。平白无故的,悟远怎么会让自己陷于如此被动之地步?”
所以,他思来想去,也只有候府爵位值得陆诏这般去拼了。再联想到小妹子嗣上的不旺,以及那怀孕通房的一尸两命。答案豁然而出。
耿氏则是完全信服了自家夫君的分析。喟然叹道:“表弟这又是何苦。命中无缘何必强求。好好和妹妹过日子不好么。偏‘弄’成这样……唉”
杜悯不置可否:“这到底是悟远的家事。他想夺回自个儿原本之物,也没什么不对。”
耿氏擦擦眼睛:“那妹妹现在怎么办?听太医说,她这身子,只怕是再难有了。”
“不急。”杜悯道,“这事等悟远回来看他怎么说。我们虽是娘家人,却也帮不了婉儿一辈子,她终究要和悟远过下去。这事,还得他们夫妻俩共同拿主意才好。”
耿氏用力点头:“说的是。再怎么也是结发夫妻。还是得两人商量着来。”
她其实是很看不上小姑子治家的手段的。不,她这位小姑子,压根就不会治家。不是说她不能干,而是为人太天真了些。别的不说,连个贴身丫头都没拿捏住。真真是被婆婆给宠坏了。幸好她的两个‘女’儿不是这般。自个儿不中用,就是找了天下第一能干的夫君,也终有被嫌弃的一天。
她在这里琢磨杜婉的人生,并延伸到自家‘女’儿身上,以为警戒。杜悯想的却是另一件事。
陆诏最近几个月写给他的信,有些怪。
言词和语气都和以往差不多,可就是有种说不出来的怪异。比如十月间收到的那一封。信里有几句关心他的话,说天气冷了,大哥要多多保重自己的身体。
每年冬季,他都会由于寒气入侵鼻喉而引起咳喘。身体养的好不好,端看这一冬咳的重不重。照理说,陆诏提到天气冷了,希望他保重身体。怎么也得添一笔说说咳喘的事吧。可偏偏信里就没有。诸如此类的小小违和处还有很多。
杜悯可以判断,这信,不是陆诏本人写的。
但一定是经过了他的授意。否则不会语气和笔迹都那么像。一些家常小事也不会在信中被提及。
可陆诏为什么这么做呢?
他在做什么?忙的连写信的时间都没有了?既然没有,不写也就是了。又为什么一连半年都着人代笔冒充?还是从大夏各地委托驿站或者商队寄送过来的。
他到底在‘女’帝手上接了什么任务?
茫茫草原上,雄鹰飞过碧蓝的长空。从空中俯视,有一队宛如长蛇般的队伍正在前行。队伍中间的车马上,竖着一面大旗。上面画着翰雅朵部落的图腾。
队伍中部,达达忽儿骑着装饰着金‘色’马鞍的高头大马。洋洋得意的对着身边的一位年轻的汉人男子道:“莫桑朵部落的位置好,在咱们四个的中间。每次我们东部四部族聚会,都是在他家的地盘上。”
陆诏微微而笑:“是的头人。我也听说过。最靠近东边鞑靼人地盘的部落是忽金朵,最北边、草场在最寒冷地带的部落是罗布朵。最靠近西边五部族的是咱们翰雅朵,中间位置的就是这莫桑朵了。”
达达忽儿哈哈大笑,显然对他那一句“咱们翰雅朵”很满意。笑道:“格力郎,说的好你现在就是我们翰雅朵的人。这次聚会,如果我能当上东部四部族的联盟头人,我就送一个罗布朵族的‘女’人给你做妻子。你可知道,草原上最美丽的姑娘就出自罗布朵部落。鞑靼的汗王米利达,他最宠爱的一位妃子就是罗布朵族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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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更在九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