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完话,侧身躲开邬焱的嗅闻,又极为自然地抱怨道:“你挨得这么近是干什么?”
“想闻闻你身上的味道。”邬焱双手抓住她的肩膀,又将脑袋贴在她脖颈处的衣服上。
——还是极为浓郁的香皂味,那股木香像是被清水给抹干净了,不仔细闻根本闻不出来。
太奇怪了。
如若是早晨,那香皂味重也算正常。可如今天色已晚,她又去了皇宫内,这香皂味无论如何都不该这么重。
她这是去哪儿了?
邬焱微微直起身子,有些不解地看向她,随即咬着嘴唇,不甘心地又闻了几遍。
直到数不清是第几遍后,苍舒终于没忍住用手推了推他的胸膛:“我身上有什么味道吗?需要你一遍又一遍的来确认?”她害怕自己身上的血腥味被邬焱闻出,故此推他的力气比以往稍稍大力了些。
邬焱完全没准备,被推得往后倒退了一步。他的眼睛瞪得大大的,但随即便垂眸说道:“抱歉。”
“跟我道歉做什么?”苍舒整理了下衣服,背手望他,“我只是想让你回答,你在确认什么。”
邬焱抬头与她对视,很是诚实地回答:“我觉得你身上的味道不对。”
苍舒:“……”
苍舒故作镇定问:“哪里不对?”
“……”邬焱静静地看着她,也不知道是在看什么,只是低头笑了笑,独自替她寻好了借口:“可能是你去皇宫时,沾上了。”他又转而问起皇宫,“对了,你见到他时,身后印记有疼吗?”
苍舒往后脖子上摸了摸,答道:“还可以,也不是很疼,否则我也没有那么容易回来。”
“你胡说,我不信。”
“那你如果不信,还问我做什么?”苍舒叹口气坐在他对面,撑着脑袋望他,每说句话下巴都会支起。
邬焱学着她的模样说话:“想听你答案,是想知道你会不会选择欺骗我。”
苍舒很平静地望他,歪了歪脑袋问:“那你觉得我欺骗你了吗?”
“……”邬焱唇瓣抿成了条线,就在苍舒以为他会点头时,却听见他说道:“如果要说欺骗,那应该也是我欺骗了你。”
苍舒有些不明白他这话是什么意思,她仔细回想邬焱说过的每一句话,可怎么也没找到他能欺骗她的内容。
邬焱没忍住用手弹了弹她的脑门,有些气急败坏地说:“笨蛋,想不起来是要吃亏的。”
“……”苍舒有些怔愣地摸摸自己的脑门。
邬焱告诉她:“我说过要保护你,可我一次都没能保护你,这不是欺骗你,那还能是什么呢?”
如果他能够保护她,那她就不会中那人的印记、也不会咬着牙告诉他她不疼。
她一定很疼。
可她不想让他担心,所以选择了隐瞒,就跟母妃一样。
邬焱深深呼出口气,忽地撑着石桌站起身,故作轻松地问她:“苍舒,跟我去见我的外祖母吧?”
“……”苍舒盯着他的双眼,不知该如何拒绝他。她摸不清邬焱的外祖母有多少实力,也不清楚她能不能一眼看出她身上的不对劲。
万一在除印记时,他外祖母发现了她身上的火印毒呢?会不会告诉邬焱呢?
但是——
如果真能去除,那她的火印毒就不会因为印记而突然被催发…这对她来说,无疑是件好事。
苍舒缓慢握紧手掌,大脑拼命思考该如何选择。直到最后,她才点头说道:“去可以,但我明日早晨得回来。”
“那我们快些去。”
邬焱早在听见‘去’这一字时,便忍不住勾出了笑容。他上前牵住苍舒的手,迫不及待地拉着她就要往屋顶上跳。
苍舒见此,忙将他扯住。
邬焱不解地回头看她:“怎么了?”
苍舒笑出声:“你好像忘记了,我是个符师。”她说着便在空中画了两道符咒,利落地打入自己和他的身体之内。
顺道又向邬焱解释:“隐身符,从字面上解释就是别人看不见我们二人。”她举起二人牵着的手,在他眼前稍稍晃了晃:“小殿下,你要跟我去夜市上走走吗?”
邬焱并没出声,只是盯着她的面容,有些迷茫地眨了眨眼睛。然后,他又垂眸看向二人相握的手,默默地握紧、握得很紧很紧。
苍舒感受到手上的力道,弯腰探头对上他的眼,很好奇地问:“你怎么了?”
邬焱只问:“你是在邀请我逛夜市吗?”
苍舒轻轻地‘嗯’了声。
他笑着拉着她走出府邸,声音带着喜悦:“你知道我们妖都邀请别人逛夜市一起逛夜市,象征着什么吗?”
“象征着什么?”
“象征着——”
他故意将话拖得很长很长,等到苍舒快要催促他时,才笑着吐出那几个字:“短暂的私奔。”
如果他的生活幸福、他的母妃健在、那他一定会对她一见钟情,也一定会在一见钟情后对她展开追求。
他们不会躲躲藏藏、不会借用隐身符、没有追杀和磨难。他们会出现在山水间、会出现在热闹的闹市里、会出现在夕阳升起的地方。
那个他们,一定会是一对平凡而又幸福的夫妻。
可惜没有如果。
苍舒啊苍舒…我真的好喜欢你啊。
邬焱盯着苍舒的侧脸,周边的繁华被她吸纳进眼眶内,橙黄色的灯光透过每家店铺打在她的脸上。
“……”
“苍舒。”
她转过头。
他又接着喊道:“你好漂亮。”
这是真心话。
来到邬焱所居住的宅子内时,街道已经逐渐变得冷清了。苍舒站在阶梯眺望远处,原本被光照亮半面的天空,此刻变得黯淡无光。
“咚、咚、咚——”
邬焱捏着门环敲动大门,等了不过几秒,里头便有人拉开门,探出个小脑袋。
此人在见到邬焱时,眼睛瞬间亮起,但在瞧见他身后的苍舒,那眉毛便没忍住皱起。
小孩子掩藏不了基本的情绪。
他眼中的敌意几乎不带任何掩饰,直直地刺向苍舒,仿佛是在看什么罪大恶极的恶人。
“小胖,杵在这儿干嘛?还不赶紧去睡觉?”邬焱拉着苍舒进入府邸,又一脚将门给踹上。这才转身向苍舒介绍:“这是我二叔的孩子,年纪小,对不认识的人都有些敌意,所以——”
看来是有些事情不方便说。
苍舒看向小胖,眼中有几分打量,嘴中应道:“了解。”
这可不是对陌生人有敌意,这简直就是恶意了。
苍舒本来也没想打听小胖的事,但在邬焱与小胖道别后,他便同她讲了小胖:“苍舒,你别误会,我不跟他介绍你是因为他知道你是谁。”
他之前天天念着苍舒,那几个小家伙早就知道了有这么一号人的存在。他早就在苍舒不知道的情况下,将她私自介绍给这群小家伙认识了。
邬焱又继续解释道:“他对你有敌意是因为他有跟我相同的童年,所以他不喜欢接触他不熟悉的人。”
几句话就说明了原因。
但也没有详细讲,不过苍舒能理解,毕竟没有人会喜欢别人在私底下讲述他的童年、他的悲惨。
苍舒笑笑:“没事,他看起来是个很可爱的小孩。”
“没事就好。”邬焱松了口气,又握紧苍舒的手,轻声嘟囔道,“我怕你刚刚误解我。”
“我不是这种人。”
“我知道。”
邬焱轻轻瞥她:“但我就是担心。”虽然知道苍舒是个什么样的人,但他还是想要向她解释清楚一切。
二人停在一间还亮着烛火的屋子外。邬焱有些紧张地抬手敲了敲门,但连续敲了几下,都无人应答。
就在邬焱想直接喊时。
那紧闭的门忽然从内拉开。
一张熟悉的脸呈现在苍舒面前。
“是你?”里面的女子略微惊讶地挑了挑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