邬焱离开谢良青的院子后,便前往闹市买了束铃兰花——花朵开得晶莹剔透,根上的露珠顺着手心往下滴,他用胳膊将其擦干,小心翼翼地拢在怀中,俨然副送心上人的模样。
摊主瞧出他的心思,笑着多说:“公子是要将花送给心上人吧?”
邬焱从怀中掏出灵石,听见她问,警惕地抿唇:“你怎么知道?”
“……”摊主整理着摊位上的花,脑袋上的耳朵动了动:“其实很明显,我卖花这么多年,像您这样的人我见多了。”她透过面具盯着邬焱的眼睛,猜测道:“我猜公子是要送花去给您的心上人道歉。”
邬焱:“……”
有这么明显吗。
邬焱垂眸看着怀中的花,没有说话,转身就想离开。摊主从后叫住他,大声喊道:“公子,光送花是讨不了女孩欢心的。”
邬焱顿住脚步。
摊主继续说道:“您可以跟我说说,到底是发生了什么。说不准我还能帮帮您。”
“女孩子最了解女孩子。”
邬焱不再犹豫,转过身再次走到摊主面前。他问:“那你说说我该如何道歉。”
“公子得先跟我说事。”
邬焱简洁表达:“我无理取闹,同她闹了些脾气,之后便没去找过她。”末了,补充:“我不清楚她是什么想法,也没有任何把握能回到从前。”
他又问:“如果光送花不行,我还应该怎么做?”
“是因为事情的不同意见产生的争吵吗?”
“是。”
摊主思索片刻,蹙眉答道:“那您需要先理解她,再同她道歉。”她提醒道:“当然,我说的道歉不是随口就能说出的道歉。”
“你要打心眼里认识到自己的错误,如果你没有诚心,只是空口说,那她能感受出来。”
邬焱:“……”
邬焱对于道歉并未考虑那么多,他只是想道歉,不想跟苍舒继续闹别扭罢了。至于是不是真心的,只能说明他想要说“对不起”这三字是真心的。
他觉得自己无理取闹不对。
觉得自己不该去逼迫她。
但他还是有自己的私心,想让苍舒不抛弃他。坦然地放她离开,他做不到。
摊主注意到了邬焱的感情变化,轻笑着解析:“感觉你这真心里,夹杂了些别得什么。”
是的,他夹杂着他的私心。
邬焱问:“问你个问题,如果你的爱人受伤,向你隐瞒了伤势,并且在背后偷偷谋划离开,你该怎么办。”
“……”摊主垂眸认真思考,许久才开口道:“如果是我,那我会看看我的爱人有没有苦衷,如果他的苦衷是往好的方向发展,那我会理解他并且支持他。”
“但如果——”
摊主耸了耸肩膀,没再继续往下说,但话语之中的含义极为明显:“但如果他没有苦衷,只是因为‘不爱’,那我也会潇洒离开…不对,我会在甩他几个巴掌后离开。”
邬焱:“……”
“但这只是我的想法。”摊主从花篮中拿出束花塞给他,言语之间调侃道:“虽然你的真心内夹杂着其它,但我能瞧见你的真诚,这朵花送给你,我相信你会成功。”
“谢谢。”邬焱侧过头看向府邸的方向。他并未回答继续接摊主的话,开口谢过后,便带着花先行离开了。
妖都的闹市依旧热闹。
走出一百米远时,那卖花摊主的吆喝声再次响起。邬焱拢着怀内的花,加快速度往苍舒所在的地方赶去。
裴含玉在苍舒院子内待了许久,等到晚上帮她上完药,才起身打算要走。他走时,目光意味不明地扫过她的手指尖,提醒道:“别受伤了。”
如果血凝合不了,那之后的受伤,每次对她来说都会是致命伤。
苍舒敷衍应过他的话,撑着下巴调侃道:“你别再关心我了,若是实在想关心我,不如去帮我找找,我身边有谁喜欢我。”
裴含玉:“……”
这个忙他倒是乐意帮。
毕竟他想看别人被苍舒拒绝的模样。停顿了大概三秒,裴含玉便应道:“行,我会帮你注意。”他先给闻烬挖了个坑,“不过你要说谁最有可能,我觉得可能会是闻烬。”
他摆出了有利的证据:“如果有人告诉你,你身边人喜欢你,那那个身边人有很大的概率是他自己,他可能就是先这么说,用‘身边人’这三个字来试探你的态度,看看你对这件事的反应。”
苍舒点头赞同:“你跟我想的一样,不过我当时问他,他说他不喜欢我。”
裴含玉觉得好笑:“哪有人搞暗恋,会在被揭穿、拒绝的情况下承认?所以否认是能预料到的,谁被这么问都会否认。”
因为不敢冒险。
苍舒却道:“可是你也否认了。”
听着老头叹气的裴含玉:“……”
“那不一样。”裴含玉昧着良心说,“我否认是因为我是真不喜欢,他否认是因为做贼心虚。”
“行,我知道了。”
苍舒被他这突然激动的态度惹得笑出声:“你这么激动干嘛?我这么优秀、这么好,喜欢我是很正常的事情,你怎么搞得我是什么洪水猛兽一样?”
“我只是跟你开个玩笑啦。”
裴含玉捂住自己刚刚差点被吓停的心脏说道:“没事,我也没当真。”他说完便朝院子外走去。
然而才刚推开院子的门,他的步伐便停在门槛边上。隔着两个台阶,挂着金色耳饰的少年正对着月光,站立在他面前。
他的袖子有块深色。
铃兰花从他怀中探出脑袋。
“……”
服了,刚还聊过他。
裴含玉转头看了眼不明所以的苍舒,转头嗤笑问他:“你这是把这儿当成自己家了?”
[这恐怕还不是当成自己家那么简单!]老头显然在观察情敌方面要观察的细,他在看到邬焱怀里的花时,便想到了所有的情况,[看到他怀里的花没?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他半夜跑来送花,能有什么好心思?!]
[含玉!我们不能输他!下次我们也带花过来!]
裴含玉自动忽视老头的话,出院子的同时,顺手关上了院子的大门,阻挡了邬焱往内看的视线:“她要休息了,你还是明天再来吧。”
说不上是什么心情。
邬焱平淡看着裴含玉,似乎是还在打量他。其实早在之前便见过,但像现在这般认真打照面,好像还是第一次。
他拢着怀中的花,语气分外平淡,只道:“这跟你有什么关系。”
裴含玉道:“跟我是没什么关系,但苍舒是灵山派的人,你大半夜捧着花来找她,也不怕被人看见,传出闲话。”
“你不怕,我又有何好怕?”
邬焱走上前,语气有些挑衅:“我之前几乎每晚都会来,所以应当比你要清楚她休息的时间。”他歪着头,黑眸吸纳了全部月光,显得亮晶晶的:“不过还是要谢谢你的提醒。”
他说着,撞过青年的肩膀,动手推开了院子的大门。“吱呀——”的木头声在寂静的的夜里显得格外响亮,邬焱抬眸对上苍舒略显‘寡淡’的视线。
对视了好一会儿。
苍舒突然对门口的裴含玉喊道:“裴含玉,你先回去。”
裴含玉:“……”
行,又是他,每次都是他。
裴含玉气得想转身踹门,但还是努力抑制住了自己的冲动,在老头骂骂咧咧地叫唤下,快步离开了此地。
虽然有时候老头说话确实难听。
但不得不承认,他这人给的情绪价值很足。就拿刚刚来说,要不是他害怕给苍舒留下坏印象,说不定就真在他‘吧啦吧啦’的挑唆下,回去跟那狗单挑了。
还买花。
小孩子的把戏。
[含玉,你这是要去干嘛?]老头原本还在吐槽,见他没往自己院子走,反而是朝着院府外走时,停住骂声,好奇问他。
裴含玉终于肯回答他的话:“我去买花。”
老头惊讶:[…呦吼,开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