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8章 我就是那个伪君子

突如其来的花朵让众人都稍愣了下,这支栽在她怀里的铃兰散发着淡淡的光芒,几乎每片花瓣上都带着晶莹的露珠。傍晚的余晖洒下,它就像是剔透的月光宝石。

“叮、叮、叮——”

潭水中央船头的铃铛适时发出声音,岸边男女嬉笑不断,在这热闹的街景下,苍舒似有所感地抬头,望向铃兰飘来的方向。

“你在看什么?”谢良青随着她的目光望向岸边郁郁葱葱的树木,语气间有些疑惑。

树上并没有人,只有绿叶和点缀枝头野花,‘嗖嗖——’地往下掉,有些落在人们的耳朵和尾巴上,就像是翡翠一般。

苍舒收回目光,低头把玩手上的铃兰,回答道:“我只是好奇这株铃兰是哪里来的。”

“可能是后面的人想要扔到船上,结果扔错扔到你怀里了?”公门菱适当提出疑问。

也只能这样解释了,毕竟她刚刚没有瞧见人。

苍舒又往树上看了眼,刚想‘点头’,就听见身旁的原住民忽然开口道:“二位姑娘,我们妖都的花可不会给错人。”说话的是长着火红尾巴的小狐狸,她的眼线拉成红色,眼睛眨巴时就像是会响的铃铛:“铃兰在我们妖都被寓意幸福之花,但凡收到的姑娘男子,都会在接下来的日子里变得非常幸运。”

苍舒勾唇扯出弧度,问:“妖都喜欢送人铃兰花吗?”

“也不全是,但如果是我,我会想要收到这种花。”

小狐狸的脸上逐渐染上红晕,她的双手放在胸口,满脸虔诚:“虽然铃兰花在花中默默无闻,但它有许多好听的花语。它温顺坚韧,不向暴雨妥协,代表着幸福归来,同时,它还有另一种意思——”

她的刻意停顿让所有人都好奇起来。

公门菱探头问:“还有什么意思?”

小狐狸翘起尾巴道:“还有个意思是——百转千回,只为与你相遇。”

“所以我想,”她撞了撞苍舒的身躯,“这花应当是位郎君送你的吧?”

苍舒:“……”

怎么就是郎君送的了?他们这儿难道没有女孩子送铃兰花的吗?

苍舒未说话,她将铃兰花卡在腰间,才说道:“我也不知道。”

事情到这儿已经很清晰了。

她甚至不用脑子想都能猜出来这铃兰是谁给的。在妖都、还是铃兰花,这除了邬焱还会是谁?

所有人的目光在这刻都变得有些不对,岸中央的少男少女已经表演完才艺,此刻正在接受着周围所有人的赞扬。

这小狐狸也往前投了几束,随即转过身,将自己篮子里的花都塞给了苍舒和公门菱。

花香扑入鼻中,满怀的花瓣让她差点没捧住。苍舒反应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她抬眼看向小狐狸,用眼神问:“…这是?”

“这是送你的花。”小狐狸身后的尾巴极为蓬松地摇晃,“我们妖都不会吝啬对美人的夸赞。”

她越说越大声,脸上笑容越来越大:“而且你长得好看——!所以我好喜欢你!”

“?”

突如其来的表白让苍舒吓得立马愣在原地。周围的目光全都在这刻看来,苍舒暗叫一声不好,忙扯着公门菱喊道:“——跑!”

公门菱在后边说着方向,边大声问:“我们跑什么啊?!”

苍舒在前方大声解释:“你不跑,这里的花会将你人淹没的!”

虽说这些花代表着美好的祝愿,但她如今无车,所以如若想要接受这些赞美,就得先准备好被淹没。

身后那三人倒是被花砸了全身,但也立马反应过来跟上苍舒的步伐。

期间,依旧有老头嘻嘻哈哈的声音传来:[含玉啊!你要是跟这妖都人一样直率,你早就抱得美人归了!]

这个傍晚,花香满城。

后来妖都人时常遗憾,只道连那美人的脸都没瞧清,这人便已无影无踪了。

几人住进府已经是晚上的事了。

他们是最先到达的一众人,其余宗门的弟子大抵要比他们稍晚些,或者第二天清晨才能到。

府邸的主人给几人安排好了房间,在他们进屋时,又特地说:“各位好生休息,等诸位人齐后,王上会为尔等摆酒宴席。”

苍舒对于这妖皇没什么好感,甚至对其还有些骨子里的怕。等人走后,她便拽住谢良青的衣袖问:“师兄,明日我也得去吗?”

谢良青拍了拍她的手,答道:“大家都得去,师尊明日也会到。”

苍舒挠挠头问:“那我能不能不去?”

“为何?”

苍舒胡诌:“我害怕这样的大场面。”

谢良青挑眉,明显不信,但为扫去她担忧,亦是安慰她说:“没事,明日我会在你身旁,你只管在我身后就是。”

苍舒心里还是不愿,但瞧见谢良青满脸真挚的面容,最后还是松口同意。

“……”

谢良青了解苍舒的脾性,若是她不想去某个地方,那必然是这个地方曾经让她有过阴影。

可妖皇同她没见过,她这阴影是——?

谢良青小心翼翼地问:“师妹好像很勉强?我能问问是为何吗?”他的目光又放在苍舒腰间的铃兰花上:“还有,你这花是同他有关吗?”

连续几个问题打得苍舒措手不及。苍舒低头看了下腰间的花,知晓‘他’是在说谁,稍沉默,便答道:“也不算和他有关。”

谢良青耐心地听她说。

可苍舒却闭紧嘴巴,没有继续往下讲的意思。谢良青忍不住问:“也不算和他有关,所以呢?所以跟谁有关?”

苍舒稍稍回忆了下,随即答道:“总之师兄不认识,我之前也跟你说过。”她的言语带上了些驱赶,“师兄,你还不回你的屋子吗?今天赶路很累,我打算休息了。”

因为得不到答案觉得异常亢奋的谢良青:“……”

但见苍舒真有要休息的意思,他抿了抿唇,决定先压下自己的疑惑,等明日再问。

他正抬步要往外走。

苍舒的房门便忽然被敲响。

谢良青推门的手顿住,他转过身,与苍舒面面相觑,眼里竟有瞬间全是“你不是说你要休息”的疑惑。

“你不是说你要休息了吗?”他丝毫未避讳门外的人,这话说的异常大声。

“……”

怎么说呢?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在捉奸。

门外敲门的声音顿住。

苍舒耸耸肩,下意识替自己辩解道:“我也不知道这个时间会有人来找我。”

谢良青沉沉地看她,说不明白自己的情绪,只是慢慢握紧剑柄,转过身拉开门。

门内的烛光一下子倾泻至门外,被刀割裂的三角形随着弧度越变越大。

裴含玉并不意外开门的是谢良青,毕竟谢良青刚刚突如其来的大声说话,就是想向他表明这屋里有谁。

好老套的示威手段。

作为男人,疑心病这么重,真让他瞧不起。

“找你有点事。”裴含玉绕过谢良青,直接将剑重重地放在桌上,顺势看向还站在门口的青年,眼里直白写满了‘你怎么还不出去’。

谢良青没想过自己会被苍舒赶走,他将门关上,径直走到裴含玉对面,问:“有什么话我不能听?”

“……”

裴含玉默默看向苍舒。

苍舒接收到信息,抬头看向谢良青,并在他毫无情绪的眼神下,讪笑说道:“师兄,你要不回去休息吧?”

谢良青:“?”

这是有话还要避着他说了?!能是什么话啊?究竟是什么话啊?居然不方便让他知道!

谢良青深压着心口那的气,直直地盯着苍舒问:“你们是有什么话要避着我?”

苍舒摸着下巴思考了片刻:“师兄,话不能这么说。”她勾出笑:“别人要同我说话,是别人来告诉我,不是我告诉别人。”

“如果是我的事,那师兄可以站在这儿听。”她用眼神示意了一下裴含玉,“但现在这件事并未是我的事,他既然要求我这么做,那我也要尊重不是吗?”

“……”

“抱歉,如果是这个解释,那我接受。”谢良青看了裴含玉一眼,带有警告的眼神狠狠地刮过他身体的每寸。

裴含玉丝毫不畏惧,只平淡地望向他,对他说道:“师兄,慢走不送。”挑衅意味极满,内里的老头简直是要笑出声响。

“砰——”的一声,房门关上。

老头感慨道:[这师兄看着就不怀好意啊!含玉,此番你大获全胜!还不赶快对苍舒嘘寒问暖?来之前都怎么答应我的?]

裴含玉此刻想死的心都有了。

他忽视老头的话,坐至苍舒的对面,手心朝上向她摊开。苍舒瞥了眼他的手,随即缓缓将自己的手放了上去。

两手交握,她每根指节都带着疤痕,轻轻地、轻轻地挠过他的心尖。

苍舒察觉到他的动作,蹙眉摇他的手掌。裴含玉这才反应过来,下意识开口问:“你今天累吗?”

苍舒:“?”

她摇他手是想知道他要问什么事,而不是同他聊家常啊!?

苍舒边回答边写道:“有些累了。”

——‘你要问什么?’

裴含玉反应过来手心上所写的字,沉默地看着她,手指飞快地写道:‘明天去皇宫,你有计划吗?’

妖皇生日就在不久后,他们去往皇宫的机会也就这么几次,所以探查事情包括范围都极为有限,而且时间很紧迫。

气氛一下子变得安静,院子里微风刮过树木的声音变得异常清晰。

苍舒垂眸,用手指点了点他的手心,并没有立即回复裴含玉的话,反而是对他说:“你找我过来就只是想问问我累不累吗?就没有其它的话了?”

裴含玉老实回答道:“没有。”

苍舒立马松开他的手:“那就回屋等我消息。”

裴含玉:“……”

裴含玉不解地望着她,似乎不明白她为何不给他个准确的口信。但他也没往深里想,只站起身拿过剑,垂眸睨她。

也是,她没去过妖族的皇宫,哪能有什么明确的计划,若硬要说计划,那大概只会是熟悉地形。

他思索着,目光在不经意间扫过面前姑娘的腰——那铃兰花尚未从她腰际摘出,仍然别着,且开得愈发璀璨夺目。

“送你花的人你是认识吗?”

苍舒觉得这问题莫名其妙,刚想开口直说‘关你什么事’,却见男人用眼神与她对视。

苍舒恍然大悟,以为是老头老早吩咐过他,立马点头答道:“还算认识。”

裴含玉手撑在桌上,向她凑近:“是那个姓邬的?”

“……”

苍舒不知道怎么回答,有些尴尬地摸摸鼻子。

她和裴含玉的关系虽然是盟友,但这种私人问题是不是…?

裴含玉显然也是意识到自己的话语有些过于亲密,就像是道侣间因为占有欲的质问。他稍稍敛声,但又有些不服气地说:“我问这个也没有别的意思。”

苍舒点点头。

裴含玉:“我只是不想你这个盟友受到什么伤害。”

苍舒虽然不理解,但依旧点头。

她都懂。

她都理解。

是那老头要刨根问底,跟他关系应该不大。

裴含玉道:“你能不能不要点头,说两句话表示下。”

苍舒立马说:“好。”

就这?就这?

“……”裴含玉挂不住面容,拿过剑鞘就同她表示要离开。但走至门前,又没忍住说道:“我在话本里看过,这种送花搞浪漫的男子,大部分都是伪君子,你切勿上当。”

他话说完,根本没给苍舒反应的机会,便直接将门关上,大步往外走。

院子的脚步声逐渐远去。

苍舒从位置上站起身,推开门走至院子,抬头便往屋顶上看。

——那是个大抵十七八岁的少年,头束金冠、身着金丝玄袍,勾勒出劲瘦的腰身。他有些清瘦,便也衬得眉骨和鼻梁极为挺拔,耳边挂着个类似蛇一样的金色流苏,微微减弱了他五官的攻击性,徒增丝艳丽模样。

苍舒与其对视。

他就这么微睨着她,冷笑地重复刚刚那些话语:“苍舒,你是打算看我这个送花、搞浪漫的伪君子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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