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六章·放下

本以为盛南锦这个年纪的小姑娘,正是爱热闹的时候,哪有不去的道理呢?

没想到盛南锦却异常淡定地道,“我就不给顾先生添乱了,若是方便的话,就在码头附近转转,看看能不能买些特产带回去,也不枉走了这一遭。”

方管事很是意外。

他赶紧去回了顾铭。

顾铭也很惊讶于盛南锦的通透,不过转念一想,毕竟是惠仲文的外甥女,若是太愚钝,那还像话吗?

他笑着点了点头,交代了船长几句,便带着随身的小厮下了船。

盛南锦收拾了片刻,一出门就见到那个腼腆老实的船婆。她上前道,“船长说大小姐想上岸走走,让我紧紧跟着。大小姐不知道,自古码头都是龙蛇混杂之地,什么人都有,小姐是千金之躯,哪里见识过这些?我陪着您走走,也能避开些风险。”

盛南锦笑着道谢。

陈六儿媳妇拿来了兜帽,盛南锦戴好后由众人陪着下了船。

码头热闹非常,熙熙攘攘的尽是人群。有抢着登船的,有叫卖苦力的,还要拉着人贩卖货物的……盛南锦一时也不知道该往哪里走。

好在那船婆十分熟悉行情,领着盛南锦穿过人流缓缓向前,还仔细地问道,“大小姐想要买什么,我领着您去。我深谙里面的门道,绝不会让人哄骗您。”

盛南锦道,“我心里也没个主意,要不您帮我参谋参谋,看看天津港有什么特色。”

船婆道,“要说天津,最知名的就是杨柳青年画,那可是老手艺,都是祖辈上传下来的。不过现在这个月份,离过年还有段日子,应该是买不到。再往下说,这边的银鱼也不错,只在天津港附近的河域里才有,别处很是少见。”

难道要买两条鱼回去吗?

盛南锦道,“咱们四处走走,我随意瞧瞧,若是没有合心的,宁可不买。”

船婆自然答应,领着她在码头上逛了一圈。盛南锦觉得新鲜,买了一架风筝,几个梳篦,另有几朵绒花和一些手帕。

都是准备带回去送人的。

碰巧在一个小贩那里遇到了杨柳青年画,盛南锦也买了几张。

方管事道,“这都是去年的旧玩意了,您买来干什么用啊?”

盛南锦道,“拿回去想起时找出来瞧瞧,也算没有白来天津一趟。”

方管事被噎得没了话。

船婆一边走一边替盛南锦介绍道,“天津卫有三宝,便是鼓楼、炮台、铃铛阁,可惜离码头有些远,要不然大小姐该去看看的。”

盛南锦道,“没想到您连这些也知道,可见是个有见识的。”

船婆不好意思地道,“我跟着船走南闯北,跌跌撞撞地看到过一些,要说见识那是一点儿也没有的,没得让人笑话。”

一行人走得差不多一个时辰,盛南锦也有些累了,刚好看到路边有一家茶馆,屋内还有雅间,她笑着道,“咱们进去坐坐,喝杯茶解渴。”

船婆有些不好意思,“大小姐去歇歇脚,我在外面等着就好。”

盛南锦亲热地拉着她的手,“一路上有劳您照顾,您就别与我客气了。”

硬是将她拽进了茶馆。

方管事原本也想跟着去的,没想到盛南锦却忽然回头道,“方管事,你去帮着买些水果,回头咱们到船上吃。”

方管事气呼呼地走了。

等众人喝完了茶,说了会儿话,方管事才空着手回来了。

三春一愣,不解地问道,“方管事,你什么也没买到吗?”

方管事毕竟是盛家的一等管事,常年跟在盛时身边行走,要不是被盛南锦处处针对,他也不会落到今日的田地。三春一个半大孩子,怎能入他的眼?

方管事淡定地向盛南锦道,“大小姐,我买了两筐梨子一筐橘子,让小贩直接送到船上去了。”

盛南锦满意地点了点头,“亏得你想得齐全,省着咱们自己张罗搬了。”

结算了茶钱,盛南锦等人出了茶馆。

口干舌燥的方管事正要追出来,盛南锦道,“方管事别急,我给你点了茉莉花茶,你喝完了直接回船上吧。”

方管事顿时一愣。

盛南锦却头也不回地由船婆领着往泊船的方向走去。

看着她的背影,方管事的心里很不是滋味。

再看到桌上,除了一壶茉莉花茶之外,还有几样精致的茶点,摆放得整整齐齐。

方管事哪里还喝得进茶去?

等他回到船上,盛南锦已经吩咐陈六儿媳妇和彩笺、入夏将梨子、橘子分好,不但送给顾铭一些,连带着船员也每人分了一两个,大家笑呵呵的,直夸大小姐心眼好,体恤人。

方管事闷闷地回到船舱,没想到自己的床上也摆了四个梨子和两个橘子。

他顿时涨红了脸,也不知道该高兴还是该苦恼了。

盛南锦的船舱里,陈六儿媳妇小声道,“方管事那头您也给了?”

盛南锦一边卸着头上的绒花一边道,“自打我从田庄回到家以来,就一直针对他,这些日子他也不好过。杀人不过头点地,该收手时且收手,说到底他也不过是盛家一个跑腿的下人,要不是我父亲拿定主意,他的话又能顶什么使?给他些教训也就是了,总不能连活路也不留吧?真把他逼到了绝路上,对我又有什么好处?”

陈六儿媳妇点了点头,“大小姐心善,远比我们这些短见识的想得长远。”

盛南锦拆了头发,轻松地道,“我倒也没你说得那么好,只是不愿意再纠结过去。这次来京城,我见识到了国都的繁华,看到了藩王进京的场面,也记下了河面上夕阳的光彩……过去的事情该放下了,人生还长,得往前看啊。”

陈六儿媳妇像是受到了触动似的,竟然也跟着情不自禁地笑了起来。

因船停在码头,中午时船婆送来了从岸上买来的烧饼和豆花,另有几样自己做的小菜,其中一道小鱼干非常的美味,让盛南锦连连称赞。后来得知是船婆自己做的,盛南锦便取了五两银子,让陈六儿媳妇交给船婆,请她帮忙多做些,她准备下船的时候带回家吃。

船婆哪敢收银子,吓得连连推辞。

陈六儿媳妇直接塞到了她的手里,“大小姐给您,您就拿着。做小菜也费功夫,那小鱼干不要钱吗?”

船婆也是个老实人,小声道,“五两银子,足够买一车的小鱼干了!”

陈六儿媳妇道,“剩下的您自己收好,这也是和大小姐相处一场,她给您的喝茶钱。”

船婆感激万分,将银子收了起来。

顾铭是午饭后回来的,还喝了一些酒。他问起盛南锦的情况,得知平安无事且早就回来了,这才放心地点了点头。

没一会儿船再次拔锚,开始往济南府的方向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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