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也在预料之中。
卓犁对于父亲的全部安排不能说了然于胸，但多少也能了解一些。他闻声微微一笑，“既然你身负使命，我就不多留你。但好歹住上一夜，咱们好好说说话。就算急，也不急在这一时吧？”
顾铭原本只想看看就走的，但见卓犁如此热情，一时倒不知道该怎么拒绝才好。
卓犁道，“咱们平日里在京城都难有碰面的机会，如今在徐州遇上，我说什么都不放你离开。”
顾铭本身也是爽朗洒脱之人，闻声当机立断，“行啊，只要不给哥哥添麻烦，那我就住上一晚。”
不过刚刚应下，他又立刻想到了盛南锦等人。
如今船上可不是只有他一个！
顾铭赶紧转过身，向盛南锦和季寻汌、杨晗望去。
不等盛南锦开口，杨晗已经抢着道，“我们本就是蹭船，自然是伯父怎么安排我们就怎么做。何况我们也想见识一下徐州的风土人情，这可是难得的机会。”
顾铭欣慰地点了点头。
卓犁问道，“这是……”
顾铭连忙介绍了一番。
杨晗拉着季寻汌上前行礼问候。
卓犁看着眼前的两个年轻人很是喜欢，“就住在府上，若是有什么需要只管开口，千万别藏着不肯说。城内男丁大多在坝上劳作，街上没什么人，远不如从前热闹，你们要是想逛，只怕少了些人气。”
杨晗恭敬地道，“多谢卓大人，回头若是得空，我们也该去坝上看看，虽说帮不上什么忙，但能亲眼目睹抗洪筑堤的盛况，也算不虚此行。”
卓犁觉得他很会说话，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顾铭则趁机向他引荐起盛南锦。
听说是惠仲文的外甥女，卓犁显得很是亲热，“好孩子，一路累坏了吧？我让人服侍你到后院歇息。若是少了什么，只管开口要。我们这府上没有女眷，只有几个做饭的粗使婆子，你可千万别觉得被怠慢了。”
盛南锦忙道，“不敢！卓舅舅只管忙正事，不用分心理会我，何况我身边还带了下人，已经足够用了。”
卓犁早就听惠仲文提过她，先前卓大太太见了也十分喜欢，与他提过一嘴。
卓犁招手叫人，没一会儿就来了两个婆子，领着盛南锦往后院走，还小心翼翼地问道，“小姐没带行李吗？用不用我们帮着抬？”
下船时顾铭都没有想到会在徐州留宿，自然也没做这样的安排，盛南锦连换洗的衣裳也没有带。
陈六儿媳妇便小声道，“要不要让三春和尺素回渡头一趟？”
府衙距离渡头实在不近，何况全城百姓都在为筑堤忙碌，她这个时候多事，显得太过矫情了。
只有一夜而已，怎么都好坚持。
盛南锦道，“不用。客居他乡，也没那么多的讲究，含糊着应付过去，等回到船上再说。”
陈六儿媳妇应了一声。
徐州府衙修建得十分恢宏阔气，可见之前的府尹也是个乐于享受的。内宅之中建了足足四五十间房，那花园更是十分的考究，假山都是用的寿山石。
盛南锦看在眼里，十分惊奇。
路程不近，她主动和领路的婆子攀谈起来，“妈妈一直在府上当差，还是后被找进来帮忙的？”
那婆子是个十分老实的人，闻声连忙回答道，“我是府上的老人了，已经做了快十年。府尹被钦差大人下了狱，府中但凡有关系往来的也都遭了殃，只因我是后灶负责洗菜刷碗的人，旁的事不与我相干，钦差大人明察秋毫，就把我给留下了，依旧帮着做菜。”
盛南锦点了点头，“从前这内宅都住着什么人？”
婆子道，“那可多着呢，足足三四十口。有府尹的母亲，还有他的夫人、妾室、儿女……就这么大的院子也不够住，那些没有生儿育女的小妾、姨娘就都挤在一个屋子里。每日里不是打牌就是吃酒，吵吵嚷嚷的没个体统。”
盛南锦‘嗯’了一声。
徐州府尹一个月的俸禄能有多少，养活这么一大家子人，肯定要从歪门邪道上搞些钱回来添补。难怪赶在筑堤的工程上动心思，只怕也是没别的办法了。
真是胆大包天，难怪皇上会如此震怒！
盛南锦道，“听说之前的府尹和淮安王还有些关系？”
那婆子一愣，吓得四处瞧了瞧，确定没人才敢壮着胆子道，“阿弥陀佛，这话可不敢说的，就是我们府内的奴才，也不敢轻易提淮安王的名头。”
盛南锦诧异地道，“为什么？”
婆子道，“具体的我也不清楚，从前我就是个围着锅台转的。我在府衙里做了十多年的差事，全算在一起，也没见过府尹大人三面。什么话传到我这里，早就是尽人皆知，是不成文的规矩了。听说府尹大人很介意这些，谁要是当着他的面说起，或是背后议论被知道，非要被狠狠打一顿鞭子的，甚至还要撵出去，连生计也没有了。”
难道府尹和淮安王不对付？
可他们不是亲戚吗？
盛南锦无法理解。
婆子小声道，“不过府尹大人不是下了狱吗？我听送菜来的菜农说，他这次犯了天家，就算淮安王出面力保，也肯定是保不住的。”说到这里，她明显松了口气，“我知道得不多，好像府尹大人是淮安王那位死去了的王妃的弟弟。不过不是亲弟弟，是叔叔家的。”
穿过花园，便是一处极气派的屋舍。婆子道，“这是从前老夫人住的，如今她被撵出府去，这屋子便空了出来。早前就收拾过了，小姐不妨在这里歇息落脚。”
盛南锦听说这是老夫人住过的，心里便有些不大愿意，可一想到其他的屋子甚至有几个人挤在一起的，想找间没人住过的怕是只能新建。
何况既然是婆子领来的，只怕是整个内宅最好的一间。
她便干脆地答应了下来。
婆子见她好说话，心里也十分高兴。盛南锦没有急着让她走，反而留下来说起了话，“府尹大人与淮安王的关系怎么样？”
婆子见她年纪不大，徐州的事情又闹得这么大，只当她也是个好奇的，心无城府地道，“据说淮安王对那位故去的王妃很是宠爱，府尹大人借了东风，也沾了不少好处，要不然这府尹的位置怎么会落到他的头上？他一没才干，二没心胸，就是种地都未必种得好。从前两人的关系也不错，府尹大人仗着淮安王的势，很是威风的一阵。后来不知道怎么就不行了，府尹大人也不许旁人再提淮安王的名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