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者注视着河面,神色平静。
李长卿不敢打扰,也将目光落在河面,有风吹过,水波涌动,鱼竿却一动不动。
他觉得惊奇,回头看老者。
只见他满目苍颜,在平静中如一座大山,虽不言语,却有种无形的压迫感。
“老人家,您钓的不是鱼吧?”
李长卿眉头微微皱起,忍不住问道。
老者稳坐钓鱼台,悠然道,“这根鱼竿既没有饵,也没有鱼线,自然不为鱼。”
“那您钓什么?”
李长卿越发奇怪,这老者要不是个怪人,要不是个高人,语气谨慎了许多。
“有缘人!”
老者摸了摸胡须,目光深邃。
“怎么才算有缘人?”
李长卿身体往后一仰,看似随口问道。
老者看了李长卿一眼,“老夫垂钓,宁在直中取,不向曲中求,不为鱼,只钓应天人!”
李长卿似乎猜出他来意,挑了挑眉,揶揄一句,“此地荒凉,百八十里杳无人烟,老人家在此垂钓,我恰好经过,这算巧合么?”
老者讪笑,“公子以为我在等你?”
“也说不准!”
李长卿向来不喜欢故弄玄虚,听他说了几句话,应该是个高人,但装的痕迹太明显。
“公子觉得自己是应天人?”
老者重新眼睑低垂,一副莫测高深。
“是或不是我说了不算,但我宁愿不是,既不是前辈等的人,晚辈便告辞了!”
李长卿站起来,拍拍屁股,转身就走,嘴中默念,“一、二……”
“哎,公子!”
老者忙叫住了他,脸色垮了下来,李长卿说走就走,不带半点犹豫,反倒将他晾那了。
“既然相逢,就是缘嘛,你很着急么?”
老者问。
“急倒是不急,老人家还有事?”
李长卿嘴角浮现笑意,“果然是在等我!”
“额……”
老者老脸有些挂不住,强笑道,“既然不急,何必来也匆匆,去也匆匆呢,请坐!”
李长卿借坡下驴,又折回去,坐下来。
这次是老者邀请他,主动与被动的关系便发生了逆转。
“我不想做什么应天人,只想做个霸主,老人家可否指点一二!”
李长卿确定老者就是在等他,开门见山,不想过多迂回。
“以公子的机缘,做这方小天地的霸主,又有何难,你的志向,就只在这方小天地么?”
老者也不装了,期待的看着他。
“饭要一口一口吃,路要一步一步走,步子大了,容易扯着蛋,老人家您是想激励我的雄心壮志,对么?”
李长卿戏谑,一语道破。
“我的志向不需要旁人来揣测,更不需要什么激励,您在这等我,必是有话说,就不用绕弯子,直说吧!”
老者早前准备的古今箴言没了用处,尴尬到想抠脚。
本想以世外高人的姿态,给他指点迷津,劝他迷途知返,竟被一眼看穿了。
尤其接受不了李长卿的态度。
好像站在高处与他说话。
“公子身上有机缘,可知这天下,共有七道传承,皆可修成大帝!”
老者不满他的态度,可来都来了,总得把话说明白了。
“哪七道,说来听听!”
李长卿松弛下来。
“诡、灵、幻、杀、力、兵、神,便是所谓七道传承!”
老者一一说来,“诡道便是阴诡道,得此传承者阴狠毒辣,诡计多端;灵道便是精灵道,天真烂漫,可驱动万物之灵。”
“幻道便是筑梦道,这方天地有个筑梦宫便修此道,正邪难辨,善使幻术,有吞噬之力!”
李长卿疑惑道,“筑梦宫位于云蒙泽魔地当是魔道吧?”
老者抚须大笑,“幻道乃是上古时期从魔道分出来的一支,说是魔道也不为过,说不是魔道也不为过!”
“不过,你从筑梦宫得到的功法,确是魔道功法,我说得不错吧?”
李长卿闻言,露出警惕。
“老人家,你好像能看到很多东西!”
老者没有回答,算是默认,继续道,“真正的魔道,乃是修罗道,便是杀道,传言说魔道嗜杀,可他们有自己的道,不可以常理论!”
李长卿点点头,“还有呢?”
老者徐徐告之,“还有天罡道,便是所谓的力道,此道中人修的是体魄,力大无穷。”
“再者是金戈道,便是所谓的兵道,此道忠勇,杀伐果断,你身后二人修的便是兵道!”
李长卿回头看一眼,说林破樊是兵道他深信不疑,身上的杀伐之气极为浓烈。
荆何夕似乎心志不坚,容易左右摇摆。
“最后一道呢?”他问。
“最后一道是通神道,便是神道!”
老者脸上肃然,“此道中人,若得大帝传承便可破虚空而成神,乃最强一道!”
李长卿眼中目光闪烁,“老人家,你看我修的是哪道?”
老者盯着他,面露威严,“公子既得神道机缘,却不知为何内藏魔性,当了魔修呢?”
李长卿被他看穿,目光犀利起来。
“老人家的意思,我修的是杀道,便是你口中的修罗道?”
“不错,老夫在此等候,有四字相赠!”
老者沉声。
“哦?请指教!”
李长卿并不在意旁人怎么看他,也没想谁能指点自己,既然老者说了,便随口一问。
“悬崖勒马!”
老者身上现出磅礴气势。
李长卿脸色阴沉下来,暗运灵力,老者身上那股气势,竟有被吞噬之状,脸色微变。
片刻,李长卿顿感压力,似乎被反噬,赶紧将噬天魔功收了回来,震惊的看过去。
老者不动神色,破他的魔功于无形,若是动起手来,恐怕连他的三招两式都挡不住。
“老人家是来指点迷津的,还是有别的什么目的呢?”
李长卿盯着他,浑身的气势竟压了过去。
老者神情一禀,李长卿的功力,跟他天差地别,身上的气势却似有血脉传承的霸道。
于是将自身气势收回,唯恐强行对抗,会伤了李长卿。
“在下虽不才,此生只会随自己心意,九死不悔,老人家的金玉良言,未必适用!”
老者后面的话还未说,李长卿便猜到了,直接拒绝了他。
老者长长叹了口气,有些迷茫。
愣神片刻,他颇为惋惜道,“公子太过于执拗了,或许,是老夫操之过急了!”
“无妨!”
李长卿站起来,“老人家的好意心领了,可这世间的道,并非一条,您或可参透天地道,却参不透我的道,不要把希望寄托在我身上!”
老者惊讶的看着他,久久无言。
“每个绝世机缘降临,必定附带使命,这不是公子能决定的!”
“老人家能推算出天道机缘,还能装作钓鱼翁在这等我,你这么大本事,为何自己不去完成这份使命,反而想指点我去做呢?”
李长卿半带玩笑,问了回去。
“这……”
老者没想到会被这么问,却无言以对,自己干不了的事,就要别人去干么?
李长卿长笑一声。
“帮过我的人,我自会涌泉相报,可若想以恩情绑架我,最好还是死了这份心!”
他转向老者,“老人家若有心相助,我感激不尽,若存别的心思,我看打住吧!”
老者不由得站了起来,欲说还休。
“告辞了!”
李长卿觉得话不投机,拱手便走。
“好吧,有缘再见!”
老者无可奈何,长叹了一声。
“有缘再见?哈哈,我猜得不错的话,应该会再见,老人家或许会主动来找我!”
说完扬长而去。
老者看着李长卿远去,独自在风中凌乱。
此情此景,他看自己像个小丑。
“师尊,这就是你要等的人,太狂傲了!”
不知何时,离殇和勿哀出现在他身边,离殇更是满脸不忿。
老者正是九歌门掌门,古东流。
离殇隐忍多时,若不是事前有言,不让他们现身,非得教训李长卿不可。
九歌门乃世间最神秘的门派,一旦出世,必震惊天下,能被九歌门看中,是他前世修来的造化,居然不识好歹。
“算了,此子与历代绝世之子大不相同,我尚不能确定他是不是可托付之人!”
古东流抬起空杆,往上一条,大河被划开巨大的鸿沟,白浪翻飞。
“且看他能掀起多大风浪!”
话音刚落,古东流携离殇、勿哀在大河划开的沟壑中隐去了身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