绍兴十一年十二月二十九日,大雪方晴,天地间一片银装素裹。
大宋朝廷将于本日午时斩岳飞父子于市,秦大丞相为示威于天下,不禁任何人观刑。天未明,临安城城门大开,清冷的街道,空洞的城池,便如一头择人而噬的巨兽,要将胆敢于冒犯朝廷权威的所有有人等一举吞灭。
辰时末,临安街道上的行人渐渐多了起来,朝廷要杀岳飞,固然惊世骇俗,然而这与临安的普通老百姓却又有什么太大的干系?为了吃饱肚子,该干的活还得干,该开的店还得开,有心怀崇敬者,到午时能送上元帅一程,已是能做到的极限了!
万人空巷的场面,在大宋临安是不会出现的,天子脚下,皇帝控制了一切,秦大丞相控制了一切,他们说岳飞是反贼,那就是反贼,不值得老百姓有任何怀疑和同情。
除了城门的官兵似乎比平常还要少了些,临安城里似乎并没有要发生任何大事的迹象,而直到一众形貌特异的人群缓缓自南城门而入。
这群人清一色的素色劲装,白巾裹头,仔细看去,怕么有上百人,而且几乎是人人手中均持有各色不同,明晃晃的利刃。
自大宋开国以来,从未有此奇事,居然有人敢在光天化日之下,成群结队地持兵刃而入京城。而更加怪异的是,守城地军士们竟然便象没有看到一般理也不理。仿佛这些人来得理所当然一样!
那群怪人丝毫不理会旁人异常的目光,迈着沉稳的脚步鱼贯向菜市口走去,不一阵便消失在了城南诸人的眼中。
秦府,一个五短身材,毫不起眼的汉子正跪倒在秦桧面前。
“来了?”秦桧的话语中带出了一股森冷的杀机。
“来了。”那人虽然拜伏于地,却似并不怵于这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地大人物。
“你也算是那李丘平的老熟人了,怎么样。姓李地可在其中?”秦桧眼中露出调侃的神情。
“在的,当先第一人便是李丘平李少侠!”那人依然不卑不亢。
秦桧哈哈大笑。“自古以来,劫法场的不少,能劫得如此明目张胆的,他李丘平可算天下第一了,有此对手,夫复何言,痛快。痛快!”
“自古以来,如此胸有成竹,放纵劫法场之人的,丞相亦可算是天下第一了!”那人平静地接道。
秦桧再次大笑,“邬邈,你是否不服?”
此人竟然便是秦桧曾埋伏在岳飞身边的“谛听”卧底,岳飞依仗破多地智囊人物,李丘平的老熟人邬邈!
邬邈缓缓抬起头来。死死地盯着秦桧道:“不,丞相神机妙算,步步先机,邬某人佩服之极!”
秦桧笑而不语。
邬邈用不带丝毫感情的声音说道:“你一早就知道我已经全心向着岳帅却不揭破,就是在等着那个机会!”
“什么机会?”秦桧笑吟吟地道。
邬邈道:“丞相曾言,你已稳居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高位。但当今之世却依然有三个人令你寝食难安。邬某后来想过,这三个人,应该便是岳帅,长公主,以及李丘平李少侠了。丞相曾力主与洛阳神州军结盟,长公主出使洛阳亦是你提议的,邬某曾百思不得其解,直到岳帅入狱才醒悟过来,这乃是你刻意营造的境况,目的就是将这三人一齐除去!”
“接着说!”秦桧笑意不改。
邬邈道:“以你在皇上面前的宠信。要进谗长公主和岳帅是没问题。但若想将这二人一齐扳倒,那是万万不能地。这其中缺少有力的证据,而李少侠的到来,却给了你这个机会!”
顿了一下,邬邈接着道:“你说服了皇上擒拿李少侠等人,直接将李少侠逼到了朝廷的对立面上,去除了这个未来的国之栋梁,你的政争大敌!却又暗中使人通知岳帅,就是为了坐实岳帅谋反地罪名。铁血盟的人在那般环境下,除了岳府,还有何处可去,依岳帅的性格,那定是会不顾一切地施以援手,于是岳帅也就此倒台!而为了让岳帅深信不疑,当机立断,这个通知岳帅的差事,很悲惨的就落到了邬某人头上!你早知我心向岳帅,那天,你对邬某人透露的所谓秘密,句句是实,但邬某人落入套中尤未察觉,实是可悲之极!”
“便是察觉了却又如何?”秦桧笑道:“本相欲擒李丘平乃是事实,你会不通知岳飞么?岳飞便是知道本相要害他却又如何,他会不去庇佑那几个铁血盟的小子么?”
邬邈点点头,“这正是丞相的高明之处,您挖了个坑,旁人便明知那其中刀枪林立,却也不得不跳。要说智谋,您未必如何了不起,但要说阴谋陷害,依邬某人来看,您确是天下第一人!”
不待秦桧说话,邬邈接着道:“至于长公主那边,就更简单了,你只是略略地把握住了时机,在一个合适的时间让长公主知道了消息,根本就再不用什么证据,依长公主的性格,必定会在第一时间与皇上翻脸,而你却在一个合适地时间留在了皇上身边,而皇上是绝不可能在外人面前对亲妹服软地,于是,丞相的这第三个心腹大患也就这么被除去了!”
“好!”秦桧鼓掌大笑,“邬先生不负智者之名!怎么样,这三人一除,本相再无抗手,邬先生可愿重新替本相办事么?”
邬邈摇了摇头,“丞相说笑了,您岂是如此心慈手软之人!邬某人价值已失,您焉能放过一个背弃了你地棋子,邬某之所以还未死,不过是您想在大获全胜后能有一个炫耀的对象罢了!”
秦桧脸上露出讶色,说道:“说得不错啊,看来本相还真是小瞧你了!本相确是不会让你活过明天,不过,你既知如此,却为何还恋栈不去?岳飞入狱时你若自尽,本相自会全了你的名节,此时却已经晚了。”
邬邈眼中精芒一闪,罕有地露出了笑容,说道:“丞相千算万算,总是算漏了一点,那就是李丘平李少侠。你断然没有想过李少侠会有那般能耐吧?半身瘫痪的滋味可好受么!你表面上是占尽了上风,但你苦心欲除的三个人却一个也没死不是。我告诉你秦桧,这世上总有些事物,那是什么阴谋诡计也奈何不了的!”
“什么事物?”秦桧浑不在意地问道。
“正气,天地间的那股浩然正气!”邬邈肃然道:“李少侠身上就充满着这股浩然正气,他天生就是来收拾你的!邬某乃心如死灰之人,之所以恋栈尘世,就是为了看到李少侠覆灭你这千古权奸的一天!”
“你!”秦桧手指邬邈,气得浑身发抖,过了一会乃拂袖而去,话语声随后传到,“浩然正气是吗?好,本相依然给你自由之身,你可以到刑场去看看,到底谁才是最后的赢家!”
临安南门。
其余江湖人见李丘平等人竟然明目张胆地携兵刃入城,佩服之余亦是暗生疑惑,但各自怀着目的而来,却也不愿就此放弃,便悄悄地也尾随而入,四处溜达了一阵便一齐朝刑场集中。
已时,连寻常百姓一起,刑场已是人山人海,倒有过半是新入的江湖中人。
刑场左右,禁卫军以重弩压住了阵角,几乎全部的利箭都对准了形状特异的李丘平一众。
李丘平等人浑不在意,只当那重弩是儿戏一般。新晋禁军大统领乃是赵氏皇族一脉,姓赵名倬,远远地见李丘平等如此镇定,不由得赞道:“好一帮勇烈之士,可惜,可叹!”
赵倬身边一个副将穿着的人接道:“大统领切莫大意,那李丘平和他身边的姑娘曾纵横于千军万马中而毫发无伤,大统领你看,现在我军似能控制场面,其实大谬不然,他们可都是被那二人吓破了胆的人,uu看书 ww.unsu 只要那姑娘的琴音响起,或者李丘平开始施展惊神**,那些熊包兵士必定连第二箭都放不出来!”
“哦。”赵倬饶有兴趣地说道:“听你之言,似乎对那李丘平很是佩服啊,怎么没听你向那些人一样管他叫李贼呢?”
其人一惊,乃轰然跪倒,道:“大统领明鉴,下官确是佩服此人,但断然不会因此而徇私枉法,口出恶言者未必忠于大宋,佩服敌人的人也未必就会枉法!”
赵倬笑了笑,道:“知道了,你起来罢,对付这些人,丞相另有安排。你说得对,禁卫军早被那李丘平吓破了胆,今天只不过是做做样子罢了,你便是有心徇私,也没那个机会。呵呵,咱们只管看看,这李丘平到底有何本事便是了!好象来了!”
那副将站起身来,抹了把冷汗,便跟着赵倬往刑场望去。
“哈哈哈哈,李少侠,咱们又见面了!”
只见以傅天涯为首,一群人鱼贯而入刑场,浓烈的杀机立刻在两方人之间弥散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