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凌微微颔首,得了南慕琛的盛情邀请,将那柄云龙埙重新系于腰间,翻身上了马,与二人一道前往客栈小叙。
待回了客栈,柳南依让店小二上了几壶温醇的“梨花白”,二人便自雅间自顾自地喝了起来,而她则叮嘱了店小二一番,便独自一人回了厢房钻研如何驾驭刚收归的含光之剑。
而此时此刻,南慕琛与叶凌对桌相饮,至酣畅之时,南慕琛漆黑的眸子突然多了几分光亮,“这些年幸得你如此效忠南依,不然许多时候她孤身一人,本王着实放心不下。”
叶凌与南慕琛碰杯间虽已然酒醉,可却强撑着精神平静说道:“秀丽王性子果敢狠厉,这些年来什么事都宁愿一个人扛着,但唯独在琛王殿下您这里,她却可以真正将心安下来,兴许,这便是她一直放不下对您执念的缘故吧。”
这所谓的“梨白花”喝多了也会烂醉,叶凌酒量极差,不过一坛便推脱头疼,心里却清明地知晓倘若再喝下去,那些潜藏于自己心底的秘密迟早便会都吐露出来,索性趁早脱身,也算保留对柳南依的一份忠诚。
南慕琛轻笑,如玉容颜映在这渐暗的月色之中,暗影在廊上的墙壁之上半隐半现,看着叶凌跌跌撞撞回了自己客房,不由摇了摇头,不到片刻,他听得一声轻缓的开门声,正迎上柳南依灼灼的目光,柳南依上前为他披了一件外衣,柔声说道:“天冷,穿得这般单薄是要染风寒吗?”
“染了风寒,你不就可以日夜陪在我身边了。”
他微笑,风情魅惑像一场绮丽的梦境,随后他摸摸领口眼波流转,“其实我刚发觉领口开着比较透气……”
“那你慢慢透气吧,我可是要睡觉了。”
柳南依瞅了他一眼,自知他有些醉了,便大步进了门,将门重重一关,咕哝:“不得消停!”
这是她极少次这般如小女儿一样有些生气,南慕琛见状,却是勾唇一笑,斜斜靠着她的窗户,暖月射上窗纸,在窗纸上勾勒他闲散风流的侧影,柳南依在室内的黑暗中看着那轮廓惊人精致的侧面,心想,侧帽风流,玉人临风,是不是便是这般人间天上的出尘风姿?
窗户上的影子不动,似在出神的看着天上月,半晌听见他轻轻的隔窗语声,带着轻微叹息,道:“南依,我曾经以为我们或许就要这般分离,如今再度相见,我每一天都生怕再离开你。”
柳南依心中一震,这是南慕琛第一次这么直接的向她诉说心里的恐惧,在此之前,两人对这些事都各自小心翼翼的避开,生怕触及了彼此的雷池,然而今夜,这个素来喜欢将所有事伪装在心里的人突然像打开了话匣子一般,突然这么直接,用一句最不能触碰的简单的话,击上了她的心房?
她忽而只觉得心里瞬间柔软了一般,从床榻上坐了起来,终是不忍他在外面吹风,推开屋门,便忽见南慕琛拥了进来,那么黑的眸子那么近的睁开在面前,那种独属于他的深渊般的沉黑立即如一个具有巨大魔力的漩涡,那般乌光深刻的要将她拉进去,柳南依被这样的目光生生盯得一呆,觉得自己心口仿佛也被那目光撞着,竟然隐隐生出几分疼惜之感。
“今晚我在……你这里睡。”
还未等柳南依反应过来,南慕琛已经径自上了床榻,她无奈摇了摇头,立刻推他,南慕琛不动,她用多少真力抵抗他便用多少真力应付,一分不少却也绝不多出一分,懒懒道:“我喝多了,睡下来就不想动了。”
他不动,肘撑在床边,靠着柳南依的香肩,细细闻她自然天成微带香气的呼吸,这呼吸轻软芳醇,也似那今晚的酒,梨花般薄薄软软淡淡,初时并不觉得,久了便觉出那芬芳的韵,像一片纯白的花瓣,滑过鼻尖,那般不动声色的一掠而过消失在风中,却让人长久闻见那般深入肺腑的香。
南慕琛闭上眼,深深呼吸,只想静静沉浸在属于她的气息和氛围中,这一生他一直在为复仇奔波,待悔悟之时,却未必能有多少机会和时间,能够拥有这般贴近她的一刻。
不想对她用强,不想违她心意,只想好好守在她身边,让他这般默默汲取这一刻掺了月色星光和她气息的空气,来填补曾经自己迟钝的内心。
柳南依却突然叹息一声,低低道:“我也害怕每一次深夜入梦,再醒来,才知道这一切不过是一场梦境,我又要踏上未知的征途,甚至,身边的人又会在不知情的情况下丧生。”
南慕琛蓦地睁开双眼,微醺的状态下,他抬手抚过她的脸,他的手掌并不曾星去玉,常年练功习剑已经磨砺得微微粗糙,触着她细嫩紧绷脚背肌肤,滚热而深切的磨着她身为修灵者的敏感触觉,而她微凉的细腻脸庞在他掌心,却也似软玉一般,熨得他心底那般悠悠一颤。
“这并不是你的错,你无需自责,也不必介怀,如今我已经回来了,我会用一生来弥补你。”
说完这话,他将柳南依拥进怀中,深深吻了吻她额头,柳南依面色微红以至于有些发烫,她曾和他完成过拜堂仪式,却并未行周公之礼,如今只觉得被他抱着,身子滚烫地厉害,想要挣脱,却被他牢牢锁在怀中,动弹不得。
“南依……”
房间里的烛火默默地燃着,香炉里的香气袅袅升起,拢成一条细烟,他的手干燥且修长,轻轻拂过她的长发,他低声言语,声音却带着浓浓的疲倦,他刚聚集了所有苍穹之光的灵力,身子还未全数恢复,如今又喝了酒,便愈发觉得昏昏沉沉。
他唤了柳南依一声,柳南依也同样深吻在他额头之上,声音好似一层层温柔的海浪,静静地回荡在客房里,低声地说,“我都明白,我一直都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