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落徽见白衡如此了解这所谓胡氏一族,不免多上了几分心,微微一笑,缓缓而问,“白掌事是如何知晓这胡氏一族的?”
白衡神色略黯了黯,随后脸上微现了一分笑意,但听他开口如实而言,“昔年我还是岳国剑侍之时,曾奉命前去南疆边城小部取回一柄失散的兵器,途径边城之地,碰到过行巫蛊之术的胡氏一族,曾也因兵器之事起过争执,因而更为了解些。”
叶凌在旁听着,眉头不由微微皱起,“南疆的统领金飞达这些时年一直有妄图统领整个大陆的野心,莫不是这胡氏一族真的如王所言乃是这金飞达派来的奸细,意图颠倒岳国的朝局?”
“事情尚未有定论之前,我们还是不能猜测过早,劳烦林姑娘替我们引路,让我们得以见见擒住的这些人的头领。”
林落徽略点了点头,便提了一盏灯笼,引着二人下了密室向一处囚牢而去,花楼小巷的密室之路错综复杂,若非林落徽亲自相引,怕是二人绕路绕上数日之久也走不出去。
七拐八拐穿过甬道,三人便在一处石门前停了下来,林落徽抬手按动石门上的一个枢纽,枢纽转动,石门轰然打开,里头乃是不见光亮的铁质囚牢,胡桑被囚于里面,并未以锁链束之,她安静地坐在囚牢之中,直待一丝光亮打到她苍白的脸孔上,她这才缓缓将目光移向了几人。
“我在外头守着,你们若有事,轻敲三下石室之门便可。”
二人向林落徽略点了点头,林落徽轻瞥了一眼一语不发的胡桑,随后便挪步离开了这里。
胡桑只是斜睨了二人一眼,随后便靠着墙壁静坐,眼神里竟然全是死气,像一泊化了血的水,静,却诡异逼人。
她谁也不看,只是抬手啃着自己的手指,边啃便沙哑着嗓子说道:“你们抓我来也没用……我只是想见岳国的新皇,问问他为何如此薄情要抛弃于我。”
“荒唐!”
叶凌最先开口,语气略有不悦,一字一句而问,“胡姑娘,你说皇上薄情抛弃于你,当年你几次三番想要接近皇上都未能得手,后被禁足仍然不知悔改,意图携族人扰乱主城安危,你可知,这是诛九族的重罪!”
胡桑听了这话,蓦地抬头紧盯着叶凌的眼,对他略有了几分印象,颤抖着身子站了起来,忽而笑出了声,“重罪?我怀了他的孩子,你如何说?”
白衡神色中闪过一丝惊诧,将叶凌拉至角落低声而问,“当年你跟在秀丽王身边驻守镇南王城,该最是明白当时的情形,这女子说她已有身孕,这孩子究竟是不是皇上的?”
叶凌此刻也有些踟蹰,一番犹豫后,他便与白衡决定先不审问胡桑,待回去与柳南依商议过后定下主意,再行决定是否将胡桑带至皇宫面见元邵南。
胡桑在石门再度打开之际露出诡异的笑容,抚了抚略略凸起的腹部,柔声而言,“孩子乖,你很快便要见到你父皇了。”
“什么?”
正坐在柳府茶室议事的柳南依与柳晏之听得白衡与叶凌二人回来相禀,皆是面色一震,柳晏之最先平复下了心态,浅紫衣袂被突如其来的风扬起,露出里衬上精致的银白云纹,他拂了拂衣衫,目色沉静说道:“既然这胡姑娘说她腹中的孩子乃是皇上的,那么必定是做了万全的准备。”
“万全的准备?”
柳南依头一次未能猜出柳晏之这打的哑谜背后的深意,她正疑惑间,便见柳晏之顿了顿,意味深长的微笑,“你素来聪明,怎么在这事上倒犯了糊涂,我且问你,依着你对皇上的了解,他会不会糊里糊涂让一个只见过几面的女子怀有身孕?”
柳南依摇头,神情多了几分思虑,缓缓说道:“皇上并非轻浮之人,且他在镇南王城从未接触过旁的女子,就连这个胡桑自被禁了足之后便再也没有机会得以相见皇上……”
自顾自地说到此处,柳南依蓦地一惊,启唇吐言,“大哥的意思是,她很有可能是以她们边族特有的巫灵之术使得她自己怀有了身孕?”
“正是。”
柳晏之赞赏地看了一眼柳南依,随后他缓缓起身立于窗棂之前,如今已是傍晚,月光淡淡透过窗棂射了进来,他沉在暗影里的身姿气韵,静而微凉,沉寂了许久,方才开口,“所以,此事不必惊动皇上,胡桑这般急于入宫,定是存了旁的心思,而那些逃脱流落于京都的胡氏族人也必会想法设法救余下被关的几人出去。”
“留下胡桑便好,至于旁人,便由得他们去了。”
入了夜,林落徽早早便歇下了,吹灭了烛火,整个花楼小巷便陷入一片寂静之中,片刻之后,几个黑影自窗前闪过,利落地透过窗纸吹散了迷幻之药,紧接着一人麻利地溜进林落徽的厢房,取走了她枕边的一串锁钥。
依着图纸所绘,几人七拐八拐在密室里头足足走了一个时辰方才寻到了看守胡桑与几个胡氏族人的囚牢,胡桑此刻刚已歇下,忽而听得石门微动之声,她警惕地惊起,待瞧见前来之人的面孔,她不由一喜,特意压低了嗓音激动道:“族长,你怎么来了?”
前来之人正是胡氏一族的族长胡格,见胡桑被单独羁押,他自知此番事情已然得了重视,定了定心神,开口说道:“胡桑,你听我说,此番我不是来救你的,你终有一天会入皇宫为妃,再不济也可以身在皇宫之中,此番我前来是带被羁押的族人离开,来日方长,你记得定要兴复我们胡氏一族。”
见胡格略有哽咽,胡桑有些于心不忍,重重点了点头,便让胡格莫要逗留,带着这几处囚牢的几个族人即刻离开密室,胡桑瞧着这漆黑逼仄的囚牢,微微叹了口气,随后卧于草席之上,辗转反侧未能再度安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