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吹云淡,月色皎皎。
温柔的星光自迢迢银汉滑落,吻在窈窕佳人如画的眉目间。
许久,她轻咛了一声,指尖微颤,感受到掌中柔软而又坚挺的胸肌,女子豁然睁开美目,原本清澈的明眸浮生了一层朦胧的水雾,羞恼至极。
贼子该死!
蒙面女子怒气上涌,抬起右手便要刺下,却觉掌心空无一物,只有飕飕的凉风。
她试图直起身形,去捡回佩剑,怎料脚下之物松松垮垮,不能支撑,一个趔趄又扑回了男子身上。
他二人坠落之处是一家两层客栈,好在下方有一大堆干草料,即便如此,身躯在下的苏行在撞碎遮雨顶棚后,仍两眼一黑昏厥了过去,至今未醒。
蒙面女子也好不到哪去,从苏行身上反冲过来的力道震的她心儿乱颤,四肢瘫软,坠地之时,娇躯一偏,斜躺在了男子身边。
苏行的腰背已然伤痕累累,一时仍没有苏醒的迹象,一双沉重的眼皮紧紧闭合,气息平缓。
腰间的七叶草不时渗出点点荧光,它的生命力好像更为蓬勃了。
“啪~”
眼含热泪的女子掩着受伤的唇,反手就是一记耳光,再抬手时,看见苏行闪闪乎乎的睫毛,又顿住了,她不想脏了自己的手。
靠着昏迷前的记忆,蒙面女子找回了落在马槽之中的佩剑,她伸手便要执剑,突觉手心沾上了什么黏糊糊的东西。
惊诧之间,她“啊”的一声尖叫,惹的五六匹马躁动连连,哼叫不止,苏行竟然有了苏醒的势头。
顾不得什么干净不干净了,女子拾起长剑,借着那团荧光的指引,对着苏行的胸膛就是穿心一剑。
这一剑若要给她刺中了,苏行也就彻彻底底交代在这了。
可谁料,此子命不该绝,正在女子下手的前一刻,马厩的木门“哐当”一声被人推开。
“三更天我就给加了草料的呀,这马咋地突然就不安分了呢?难不成哪个公马春心荡漾了不成?按理不应该啊,这……”
客栈的小伙子披着上衣,点着烛火在马圈旁摸索着,挨个的好生安抚每一匹马,这两年来,正因为他懂马爱马,才得以被掌柜看重。
在伙计的眼里,这几匹马比未来的媳妇儿还要亲,刷洗、草料、驱蚊,一样也不曾懈怠,后来干脆就一人住在了马厩边上的房间里。
今儿他睡得沉,没听见前番那阵盛大的动静,睡到五更天,才被群马的躁乱声惊醒。
眼看小伙计渐行渐近,半蹲在草垛后的蒙面女子紧张的握着佩剑,这搅局之人着实可恨,可她又不愿伤及无辜。
“哎呀,哎呀……这顶棚怎地塌了?”
小伙计目瞪口呆地看着昏睡在草料中的黑衣男子,哆哆嗦嗦地想要上前看看还有没有气儿。
待看到苏行一身盗贼打扮,腰间还有什么东西闪闪发光,小伙子扑通一下,一屁股蹲在了地上。
这是哪个江洋大盗,劫了宝物,失足从自家客栈上摔昏过去了?
小伙计畏畏缩缩地双手撑地,慢慢地向苏行靠近,目光集中在了发光物体上。
“从这么好的地方摔下来,该不会醒吧?”
他努力克服心中的恐惧,去揭苏行的面纱,在那一刻,对他来说,空气仿佛凝滞了一般。
他从小到大没有见过死人,若这人没了气儿,五更半夜的独自一人面对一具惨死的尸体,这远远超出了小伙计的心理承受能力。
小伙计更怕的是“大盗”突然醒转,这厮腰间的口袋会发光,不是稀世珍宝是什么?这等胆大包天之徒,醒来之后岂会放过自己……
正当小伙计将要扯下苏行面纱的那一刹那,自他身后传来“嗖”的一声暗器响动,那小伙计连叫唤都来不及,两眼一翻白冲着草垛栽了下去。
伴随着衣袂划破空气的哗哗响声,一个瘦小的身形从二层楼顶轻飘飘跃下,落地之际竟然不曾卸力,只是用手一撑便迅速起身。
来人的轻功造诣不凡,令草垛后的蒙面女子颇为忌惮,一般来讲,这类人在近战之时极难对付。
来人同样是头戴兜帽,黑布遮面,一袭紧称的夜行衣,短短的上衣浅浅盖过腰肢,从身段看,似乎也是个女子。
此人步履极为轻盈,行走如风的同时几乎没有发出响动,每一步都迈地格外谨慎。
草垛后的蒙面女子以手掩鼻,设法屏蔽自己的气息,从身法推测,来人的隐匿手段很是高明,感知能力定然也颇为敏锐。
按剑待发的蒙面女子不知该不该出手,眼前来人似乎手中并无兵刃,难道是“淫贼”的同伙?
想到这里,蒙面女子掐灭了最后一丝不决,紧紧地盯着来人的一举一动,若是敢救走苏行,她不惜与之一战。
来人在苏行跟前明显放缓了脚步,一直处于收敛状态的呼吸开始有些深沉。
此人俯身伸手察看了一下苏行的气息,极其轻柔的抚过苏行面颊的每一处,一直到心头方止。
应该是确认苏行没有大碍,那人轻轻地拍了拍心口,深深地舒了一口气,声音柔美,似水如歌。
似是对苏行极为熟悉,来人丝毫不在乎男女授受不亲,她一手托住苏行的后颈,一手搂在腋下,想要凭小小的身躯扶起这个比她重出五成有余的男子。
令人惊奇的是,此人拥有的力量与小身板完全不成正比,她轻呵一口气,苏行瘫软的身躯便被她搀在了肩上,苏行的右臂搭在她的右肩上,被她的右手紧紧地拽住。
眼看着上一刻还任人宰割的苏行就要逃离,草垛后的蒙面女子,终于忍无可忍。
她执剑冷喝道:“站住!把那个淫贼留下来,看在同是女子的份儿上,我可以饶你不死!”
瘦小身形如同没听到蒙面女子的话一般,脚下速度不减,朝着门口徐徐儿行。
被人无视的滋味哪能好受,蒙面女子再不留情,直奔苏行而去,有道是趁你病要你命,她手中长剑寒光闪转,片刻就离苏行的后心不足三尺。
瘦小女子早有防备,她将身一转,扎稳脚步,右手托住苏行的上半身,左手不知何时已然多了一把短刃,用力一架,硬是扛下了来袭的长剑。
蒙面女子借着月光看清了来人,只见清澈明丽的眼眸之中满是毅然,像是在说,你敢杀他,我先杀你一样,这种腾腾杀气全然不该出现在一个将笄之年的少女身上。
稍作停顿,蒙面女子又一次仗剑攻来,这一次她选择先拿下手执利刃的瘦小女子,对方托着一个大男人,身法优势荡然无存,以快打慢,以长击短,她就不信还拿不下此女。
谁知,瘦小女子不与她正面相碰,身子一闪,后退半步,反身又两刃逼退蒙面女子,在千钧一发之际仍不忘稳稳的放下苏行。
然后,一黑一白的二女在刀光剑影之间来回厮杀,几十个回合下来,瘦小女子竟不落下风,反而隐隐有了两分胜算。
蒙面女子奔走了一夜,已是疲惫不堪,她身体又正赶上一个月的那两天,十成功力使不出一半,反观瘦小女子那边,越发游刃有余。
看着蒙面女子手捂小腹,轻纱之下面色煞白,换气之声都在急剧颤抖,瘦小女子心生不忍,她跳出圈外,凌空舞了几个带有残影的刀花,示意蒙面女子别再纠缠不休。
蒙面女子见此情景,全无血色的嘴角微微上扬,不屑地哼笑道:“他是你男人,还是你爹爹,这般护着他,今晚真是捅了贼窝了。”
瘦小的身形闻听此言,明显一震,转而,她眸中凶光一现,冷厉道:“都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