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不仅是滋养爱的地方,繁衍的地方,它还有:牵挂,期盼,失望和不公。
自然也是一个可以做梦的地方。
家也是一个宽容错误的地方,家的定义是舒适,而不是去追究行为的正确与否,是否符合“准则”。
在家里,无论你犯了什么错误,家里人总会最大限度的原谅你,一次又一次…
而对于练霓裳来说,家的概念很模糊。
从小就被师父收养,灌输着各种大逆不道的思想,练霓裳想从其中感受到一丝家的温暖,然而直到最后她才发现,自己对于弥勒教来说,只不过是一个工具,到适合的时机时,便会毫不犹豫的被抛弃。
渝州之战失败后,练霓裳走南闯北,游历了整个剑南道,打过架,帮过人,见识了人间疾苦,也体验到了温情冷暖。
有时候她很羡慕,也很向往,什么时候她才能有个家,不需要太大,只要能让她安身,在外面疲倦的时候,就会想到它。
“家…”练霓裳呆呆的呢喃低语,“我真能拥有一个家吗?”
“可以的…”萧煜轻轻一笑,声音如春风般轻柔,“虽然你在渝州闹过事,但渝州距离长安近千里,所以那边的事长安这边很少有人知道,在这里,只要你安分一点,相信不会有危险发生的。”
“安分一点?”练霓裳不着痕迹地抹去脸上的泪痕,展演一笑道:“什么叫安分一点?我像是那种惹是生非的人吗?”
“你这样要不算惹是生非的话,那天底下就没有坏人了!”萧煜苦笑不已。
“切!”练霓裳撇了撇嘴,“我那只是自保而已,毕竟江湖险恶,人心叵测,我一个弱女子在江湖上漂泊,总得需要点名声,好让那些臭男人不敢对我动手动脚的。”
“还真是忆点点名声啊…”萧煜叹了口气,“如果不是渝州偏远,恐怕你这弥勒教圣女的名声,早就传遍整个大唐了!”
“小女子哪有萧侯爷名声大啊…”
“行了,你就别挖苦我了。”萧煜摆摆手,道:“有没有打算留下来,毕竟你总不能一直在外面漂泊吧,回到长安,以我如今的权势地位,不敢说让你横着走,但安安稳稳的过一辈子,还是很简单的。”
练霓裳收敛了笑容,眼圈一红,仰头望向天空,怔怔出神道:“总有一天,我会回来,然后赖着你一辈子,但不会是现在…”
“为什么?”萧煜一愣。
“渝州之战,因我一时执念,死伤近万百姓,这份债,我必须偿还,等我还完债的那一天,我会回来找你的…”
萧煜怔怔的望着她,这个女人,倔犟的让人心疼。
但是除了叹息一声外,还能怎么办?
“不说这个了,其实前几天我就已经到长安了,并且还去了一趟你府上,见到了你的夫人和两个孩子…”练霓裳忽然说道。
“啥?你去过萧府了?”萧煜脸色骇然道。
好家伙…两个女人都不是什么善茬,这要是碰面的话,会不会掐架啊?
本来李铁心对萧煜和临川的事就有些吃醋,现在又多了个练霓裳…不知道李铁心会不会一气之下把他丢进井里给淹了…
“放心吧,我是偷偷摸摸去的。”练霓裳白了他一眼,捂嘴笑道:“没想到,堂堂萧侯爷,居然如此惧内。”
萧煜一脸正经,“这不叫惧内,这叫尊重和爱戴夫人,等你入了萧府后院,待遇和她大抵是差不多的。”
“呸,谁要入你的后院啊…”练霓裳罕见的红了脸,而后道:“我…我要走了,你多保证啊…”
“记得,哪天在外面累到了,就回来找我,我随时会给你一个家。”
“嗯,你一定要记住我的样子,我要你好好记住我现在的模样,一辈子都不许忘。”练霓裳说道。
“会的…”萧煜很认真的盯着她,一眨不眨,唯恐眨眼的下一刻,眼前的俏佳人就会突然消失一般。
时间仿佛停滞下来,两人深情对视着,皆是沉默不语。
良久,练霓裳咬了咬牙,狠心的移开了目光。
她很害怕,再和萧煜对视下去,会深陷在他的眼眸中,然后情不自禁的答应他留下来。
“我走了…”
练霓裳轻喝一声,而后脚尖用力在地上一点,整个人便如同巧燕一般,跃上了高墙上。
念念不舍的看了萧煜最后一眼,练霓裳终于转过头,跳了下去。
这时候,萧煜才收回目光,然后萧索一叹。
她终究还是离开了,这个倔犟的女人,想偿还当年犯下的杀债,日后恐怕要独自一人面对江湖上的风风雨雨,一个人吃饭,一个人睡觉,唯有孤独常伴身旁…
一股失落和心疼涌遍全身,萧煜正欲打算离去时,一墙之隔那边,忽然又传来一个声音。
“对了,我前几天入长安的时候,看到汉王李元昌也到长安了,这家伙不是什么好东西,听说还和太子他们关系不错,你可得注意点。”
闻言,萧煜笑了笑,道:“我知道了,你保重!”
“再见了…”
“汉王李元昌?”练霓裳离开后,萧煜在原地怔了一会儿,随后嘴角挂上了一抹笑容。
这家伙,终于到长安了吗?
历史…终究顺应自然,不由分说得碾压了过来。
“汉王?他到长安了?”萧府,李铁心正在逗玩着孩子,听到萧煜的话,顿时有些诧异的看着他。
“嗯,前几天就到了。”
“汉王这个人,不是个善茬,虽然如今才二十岁,但手段很不一般,听说他将华州治理的井井有条,当地甚至有‘只知汉王而不知唐皇’的说法,而且听说他和太子关系不错,你可得注意点。”李铁心道。
“嗯,放心吧,我和他无冤无仇的,他应该不会对我这种小角色有兴趣。”萧煜笑着道。
“那可不一定,对于这些人来说,只要有一点利益可能就会拼个你死我活,所以在面对他们的时候,一定要小心小心再小心。”李铁心道。
“我会注意的…”
萧煜笑了笑,虽然现在的李元昌似乎看起来很吊,然而他却知道,这家伙就是个银样蜡枪头,中看不中用。
再说了,萧煜觉得自己和这汉王是八竿子打不着,他做什么都和自己无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