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已经和***们说好,在五元桥上交换两边皇帝!”千户王林走到了朱泰野的马前道:“我们两边各自在桥两边,不可上桥。”
“嗯。”朱泰野点点头道:“你去问他们,会有几个人过来。”
“是!”王林行了一礼后,快速往回跑去。
朱阳锦凑近了父亲低声问道:“对面会答应吗?”
“他们没得选。”朱泰野对一旁的火炮手挥了挥手,那火炮手立刻跑到一边,装填好了大炮,用火把点燃引信,朝远处的无人区射了一炮。
在巨大的轰鸣声中,朱阳锦继续问道:“你不怕他们冲过来?这河可没多少水。”
“他们敢冲早就冲过来了,不会等到现在。”
朱阳锦想了想,忽然噗嗤一声乐了出来道:“你打算让谁带着他们去换?”
“怎么,你想去?”朱泰野斜了一眼他。
“当然了!这可是留名青史的好机会!”朱阳锦兴奋道:“谁不想去?”
“你不怕对面突然暴起杀人?”
“怕个屁啊。”朱阳锦嘿嘿一笑:“你没玩过运狼和羊的游戏吗,我先放回去一个,等朱祁镇到了这边再放另外一个。”
“你倒是想的美。”朱泰野笑出了声,想了想道:“你确实需要更多的名声,这样吧,待会儿你躲到别人后面,别被人一冷箭射中了就行。”
“对面不敢吧。”朱阳锦兴奋的面色通红。
“可能性确实很小,毕竟他们的皇帝也在这。”
“我好像记得,几百年前的唐太宗也在一座桥上和蒙古人盟誓是吗?”
朱泰野摇摇头笑道:“那是突厥,不过蒙古也是突厥的一脉,倒是也可以这么说。”
这时,王林重新跑回来:“将军,对面答应了,他们由赛刊王和一个万户带着太上皇!”
“嗯。孤知道了,你再去挑选三人,将脱脱不花和伯颜帖木儿带过来。”
“是!”王林知道自己被选上,也是十分激动。领命而去,不一会儿,便和另外四个千户,押着脱脱不花与伯颜帖木儿走了过来。
“大汗,你在这里待了这么久,想不想家啊?”朱阳锦率先开口笑嘻嘻道。
脱脱不花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只是从鼻子里哼了一声。
“哼就是想咯?”朱阳锦转向伯颜帖木儿:“听说也先是你的哥哥?”
伯颜帖木儿理都没有理他,闭着眼睛一言不发。
“别扯淡了,去吧。”
朱泰野跳下了马,让那四个千户押着两人,朱阳锦在后面跟着,看着他们走到了桥边。
五元桥是一座石拱桥,并不宽大,长度不过十余米左右。
这个不起眼的地方,此时却是两边的分界线。
朱阳锦等人走到了桥西边等待了片刻后,对面的桥上亮起了一个火把,三张脸在火光下若隐若现。
“世子,中间那人便是太上皇。”王林曾经跟着朱泰野去过京师,见过朱祁镇的面,低声道:“他左边那人在军中有画像,是也先的弟弟赛刊王。”
“嗯。”朱阳锦点了点头,眯着眼睛看去。
朱祁镇很年轻,也就二十出头的样子,下巴有一缕许久未曾打理过的胡子,整个人的气质十分落魄,看来在瓦剌过的不是很好。只有一双眼睛闪着兴奋的光,似乎是在为回到明国而高兴。
周围一片寂静,所有人都没有说话,怀着各种各样的心情看向这边。
黑暗中,几万双发光的眼睛盯着桥上的几个身影。
这一幕势必会被后世铭记。
在这么多双眼睛的注视下,朱阳锦微微有些紧张。
“哎,对面的,你是何人,为何不是朱泰野过来,而是个小孩子?”
“没礼貌。”朱阳锦嘟囔了一句。
王林笑着道:“对面是***,哪懂什么礼义廉耻。”
此话说完,脱脱不花和伯颜帖木儿顿时怒目看向他,王林毫不示弱的瞪了回去。
“别喊了。”朱阳锦大声道:“我们一起,我把你兄弟放过去,你把朱......太上皇放过来。等他到了这边之后,我再放你们的大汗。”
“岂有此理!”赛刊王大声道:“为何不是一起放?”
“因为我们有两个人,你那边只有一个。要不然先让你们大汗过去,把你兄弟留在这里?”朱阳锦感觉自己就像在和小孩子谈判一样,紧张感渐渐消失,开始觉得有趣起来。
“你少在这里挑拨离间!”赛刊王怒道,顿了顿后,他又道:“便依你所说。”
朱阳锦看到赛刊王让旁边那万户押着朱祁镇走上了桥,对前面的王林道:“王千户。”
“是。”王林拉过了被绑的严严实实的伯颜帖木儿,将他推着上了桥。
“大汗,麻烦你先等等了。”朱阳锦笑嘻嘻道。
脱脱不花表情虽然仍是不变,但眼中却有了异样,看了眼面前的朱阳锦,张了张嘴,最终还是什么话都没有说。
“我们一起放。”朱阳锦朝那边大叫道。
那万户站在桥上押着朱祁镇,突然听到身后传来一个声音,回头看了一眼,再回过头时眼神变了。
他从腰中抽出刀,在赛刊王出声阻止前,一脚将朱祁镇踢到在地跪下,抓起他的发髻,用力一割,将一坨头发放在火上,猛地一阵黑烟涌起,一股难闻的味道被风吹着飘到了朱阳锦的鼻子里。
这变故不仅朱阳锦没有想到,连脱脱不花和伯颜帖木儿也是一脸的震惊,甚至瓦剌那边也传来了一阵惊呼。
“你们这些明狗,杀了我们这么多草原勇士。”那万户举刀大叫道:“也先太师让我把你们皇帝的头发割了下来,让他永远记着这两个月!”
朱阳锦深吸一口气,转向脱脱不花:“大汗,你可看清楚,是对面想要你死,可不是我做的。”
他叫过另一个千户,推着脱脱不花到了桥上,然后对王林道:“让他们跪下。”
王林大声回应,走到两人身后,对着他们的腿窝狠狠踢去。两人被绑了这么久,本就双腿发麻,此刻想要抵抗也没有力气,被他一脚踢的跪在了桥上,死命地挣扎,又被两个千户用力按住。
朱阳锦接过千户递过来的匕首,深吸一口气,闭上眼睛,又猛地睁开,慢慢走到了脱脱不花的身边。
“你还记得我曾经给你说的那些话吗?”朱阳锦对着他的左耳低声道:“回去后,你一定要小心也先,往西走,去求你的黄金家族兄弟们借兵给你。他们不借,你继续往西,那边有个叫奥斯曼的国家,和你们蒙古同一个祖先,他们的皇帝快死了。别往东,你会死在那的。”
他知道脱脱不花不一定懂他的意思,但他也没有在意,本身也只是在脱脱不花心里种下一颗种子而已,至于其会不会结果,会不会真有效果,那是以后的事情。
说完后,他揪住脱脱不花的左耳,将匕首贴紧他的头皮,用力往下一划。
在对面瓦剌兵的惊呼声中,他的左耳落下,顿时血流如注。
脱脱不花立刻发出了一声闷哼,用力地摆动着头颅,仿佛这样能让伤痛减轻些。
朱阳锦用匕首割下他身上的衣服,包住了他的耳朵道:“回去后,你要用新鲜的草木灰涂在耳朵上止住血,不然会因为失血过多而死的。”他的声音低了下来,像是自言自语一般:“虽然那也会有细菌……”
脱脱不花偏过头来,目光凶狠地盯着他,恨不得将他一口咬死。
“别这么看我,是他们逼我的,害你耳朵落下的不是我,而是你们自己人。”朱阳锦将微微发抖的手藏在了身后,努力让自己声音听起来很平静:“你再这么看我,我就把你的眼睛戳瞎。”
脱脱不花凶狠的眼中终于出现了一丝惧意,低下了头。
“头发还能再长出来,但耳朵可就长不出来了。”朱阳锦大声叹了一口气,往右边跨了一步,走到了伯颜帖木儿身边。
“别......别动他......”对面传来了赛刊王嘶哑的声音,那万户脸色也有些苍白,将刀从朱祁镇颤抖的身上收了回来。
“那不行。”朱阳锦大摇其头:“我们汉人叫讲个礼尚往来,你做初一,我做十五。”他揪住了伯颜帖木儿的左耳。
伯颜帖木儿眼中的恐惧仿佛变成了实质,不停地摇摆着头,想要避开他的匕首,往后一撞,将他的匕首竟都撞在了地上。
“何必呢,反正迟早都要没的。”朱阳锦让旁边的千户拿起火把,看到了地上的匕首,蹲下身捡起来,拿着匕首刺进了伯颜帖木儿的耳朵里。
伯颜帖木儿立刻发出杀猪般的惨叫。
其他几人看到了他的动作,心中凛然。
“对不起啊。”朱阳锦摸了摸伯颜帖木儿的头,像是哄孩子一样道:“我搞错了,不是刺,是割,你跪稳一点,不然再刺到了其他地方就麻烦了。”在他身上抹干净了手中的血。
伯颜帖木儿恨不得将他千刀万剐,但也知道他做得出来这种事,心中哀叹自己当初怎么不死在战场,要忍受他这种侮辱,咬紧牙关不再动弹。
“这才是好孩子嘛。”朱阳锦嘻嘻笑道,在他喷火的眼神中,将右耳割了下来。连同方才脱脱不花的耳朵,用力往桥那边扔去,正好扔在了披头散发的朱祁镇面前。
所有人沉默了下去。
河两边再也没有人说话,只能听到夜风呼呼作响。
“把你们的皇帝接回去。”许久后,赛刊王嘶哑的声音才响起,拉着朱祁镇站了起来,用力将他往前一推。
朱祁镇被一推之下,往前踉跄了两步,好不容易才站稳,看着对面的朱阳锦也将伯颜帖木儿推了过来。
两人面向而行,走到桥中间时,四目相对,眼中火苗闪烁,心情都是极其复杂。
错身而过,朱祁镇眼见着终于要回到了自家的军队里,一种说不清的强烈情感几乎让他窒息过去,眼泪再也止不住,流了下来,掉在了桥上。
他想要拥抱面前的士兵,想要仰天大叫,想要祭祀上苍,忍不住紧跑几步,脸上抑制不住的狂喜。
但他面对的,是几张冷漠的脸。
朱祁镇的笑容僵在了脸上。
“你先在这里等等吧。”朱阳锦指了指王林后面的位置。
朱祁镇张了张嘴,还是没有说话,走到了那个位置,看着桥上的伯颜帖木儿也回到了自己的队伍里,正和赛刊王抱头痛哭。
“大汗,回去吧,记住我说的话。”朱阳锦让脱脱不花站了起来,推着他走上了桥,看着他不紧不慢地朝对面走去。
等他到了对面后,那万户先将他的绳子解开,然后对他跪了下去,赛刊王和伯颜帖木儿也随之跪了下去,后面的瓦剌大军也排山倒海地跪下。
朱祁镇就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嗓子,什么话都说不出来,默默地跟着朱阳锦转头走去。
沿途的士兵全都没有下跪,只是对他行了一个怪异的军礼。
到了中军时,朱祁镇终于看到了一个熟人。
朱泰野。
但他却不像前面几次入京为自己和王振庆生时那么毕恭毕敬,甚至连马都没有下,只是抱了抱拳道:“恭迎陛下,臣甲胄在身,不方便行礼,希望陛下谅解。”
朱祁镇敏锐的注意到他说的是““陛下”,而不是像其他人一样称呼自己太上皇。
一瞬间,他感觉周围士兵的目光全都集中在了自己身上。
“没......没事。”他的声音也变得嘶哑起来。
“那请陛下上马,今晚便回京师。”
朱祁镇哪敢拒绝,他觉得自己才入狼窝,又进了虎穴,踩着马镫上了马,回头看了一眼。
对面的瓦剌大军,正用火把照亮道路,沿着道路往前走去。
......
“殿下有令,没有他的命令,谁都不可以靠近德胜门。”
德胜门下,戴根抱拳对着面前的于谦、孙镗和石亨等人轮流行了一个礼。
“岂有此理,这是京师德胜门,又不是你们登州备倭军,岂能由你们接管?”西直门守将刘聚大声道。
“为了谨防瓦剌再回来攻城,希望各位大人谅解。”戴根不卑不亢。
众大臣快速看了一眼彼此,眼中都有了些许忧色。
瓦剌已经败逃,溃不成军,怎么可能再回来攻城,这是一个极其拙劣的借口,但众人却无话可说。
方才本来是石亨的一千多人守住了城门,但戴根和几个千户领着第一、第三、第四军过来,不由分说,强行接替了他,甚至还差点打死了一个顽抗的士兵。
而原本救援了西直门的第二军,也突然拦在了西边,挡住了西直门的援军,只让于谦、孙镗和刘聚等几个首领过来,大军则是一律停在外面,有越线者直接开枪。
此刻周围尽是朱泰野的军队,他们白天也看到了这只军队的强悍,也不敢动其他心思。
刚从德胜门下被吊下来的太监曹吉祥大声说话,让周围人都能听清:“蓬莱郡王在何处?他虽立了大功,也不过是天恩浩荡,怎可如此跋扈?”
“殿下去追讨也先,救太上皇去了,请诸位在此等候片刻。”戴根不卑不亢的道。
“什么!”曹吉祥尖声道:“陛下还没有下令,他怎么可以擅自出征?”
“军情紧急,公公请谅解。”另一个千户秦羽道。
“无故出征,乃是大忌,你们殿下想要造反吗?”曹吉祥越发急躁了。
戴根的面色冷了下来:“公公慎言!”
“怎么,咱家有说错吗?你们无诏而动,此刻又聚在城下,不是谋反又是想干什么?”
“是奉皇回京!”
一个沉稳的声音响了起来,众人急转头看去,只见旁边的士兵分开两边,两个人各骑着一匹马朝这边走来。
晚风吹拂,将两人的衣襟吹得飘起。
右边那人身上穿的明黄龙袍,在火光下显得越发鲜明。
于谦等人立刻跪倒:“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曹吉祥面色数变,望了一眼德胜门大门,咬了咬牙也跪了下去。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
正统十四年十月戊午,帝以岱宗汗脱脱不花,伯颜帖木儿王,于京师五元桥处易得上皇祁镇。瓦剌多有不敬,髡上皇发以辱之。少帝时年十二,临事不乱,割两人耳示诸军,瓦剌心惊,乃得以全大明威名。
——《新明史·卷一·起事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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睡了一觉起来发现有书友对内容不满意,重新修改了一遍,剧情还是一样,把不喜欢的点给删掉了。还好发现的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