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殊也看到了来人的面貌。
瞧着大约是二十多岁的面相, 公子哥儿的打扮,境界与陈青铜一般都在炼气九层, 相距筑基大概还要一段时日。
其骨龄和面相, 应是符合。
不足三十的炼气九层,定然是受到家族的大力培养, 应当多少有几分稳重了, 怎么在这大庭广众之下, 就做出这等嘲讽之态?听陈青铜的言语, 那人似乎是出自张家。
百悦城的三大家族, 正是张家、孙家、陈家。
敢对陈青铜如此嘲讽, 又被他叫做“张家老三”, 那应当是张家嫡系排行第三的公子。
陈青铜对那人嗤之以鼻:“你——”
刚想反讽回去, 叶殊却抬手将他制止。
陈青铜顿时反应过来,自己先前有些失态了。
他连忙对叶殊说道:“叶大师,失礼了, 请继续挑选。”
说罢, 他也不再理会那人。
那张家的公子哥儿见状,目光深了深:“怎么,还真被个年轻的给拿住了?陈铜板儿, 你这也太孬了罢。”
陈青铜仍是不理会。
叶殊同样如此, 他先前看过一遍后已挑得差不多,如今只将那些都拣出来,说道:“算账。”
陈九叔是陈族人,自然是帮着陈青铜的, 他很快将账目算出来,报了个数:“所有算起来,两百下品灵石”
陈青铜道:“这些炼材哪里能让叶大师出资,九叔,记在我的账上。”
陈九叔自然是连忙答应下来。
那公子哥儿却是阻止:“且慢,我出两百……一十块下品灵石,卖给本公子如何?如今你们陈族,十块下品灵石也不是个小数目罢?”
陈青铜脸色一沉,一股冲动涌上来。
然而在他反唇相讥时,又被叶殊制止住了。
叶殊淡淡开口:“先来后到,做生意的要言而有信。”
陈九叔笑道:“这是自然,人无信则不立,这些炼材都归叶大师所有。更何况,区区两百多灵石,于我陈族而言还拿得出来。”
那公子哥儿原本也不是为了争抢这些炼材,而是恶心一下陈族之人,如今见他们反应平平,也就不再继续多言。
叶殊将两百下品灵石交给陈九叔,对陈青铜说道:“此不必贵族破费,日后若有所需,我必然对诸君开口。”
陈青铜听叶殊这般说,便道:“如此就随叶大师之意。”
叶殊微微点头:“回去罢。”
陈青铜自是应了下来。
而今日刚出来就遇上那令人作呕的小人,已没了闲逛的兴致了。
待叶殊和陈青铜目不斜视地离开后,被丢在后面的张老三将折扇收起,敲了敲手掌,并未多看陈九叔一眼,也走了出去。
在他的身边跟着几名随从和旁支的子弟,在见他面上的笑容收敛后,一名张氏旁支试探地说道:“三堂兄,陈族果然式微了,竟请了那样一名少年……”
张老三冷笑一声:“呵!”
张氏旁支被他这讽笑弄得面色一僵。
另一名旁支则是嘲讽道:“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若是陈族当真那般容易便式微到只能随意找个阵法师维护护族大阵充数,咱们张家早就和孙家一起将整个陈族都瓜分了!”
先前那名张家旁支被说得一噎,又道:“那陈族能保住名头,不是那陈家主找了其他难以阻碍的生财路子……”
另一旁支哼了声:“荒漠里的东西确是难得,张家与孙家是插不上手,可这年头单单只有渠道无有武力,怎能保得住东西?听闻陈族有一种秘法,若是透支日后的寿元,可以让半步金丹短暂地成为金丹强者,若是真将陈族拼得狠了,陈家主不顾一切强行提升,到时候硬是要拼掉一名金丹,哪家舍得?咱们的老祖,可不能跟一个破落户同归于尽!”
先前的张家旁支瞳孔蓦地收缩:“因此,是陈族的老东西死后,咱们张家和孙家的几度打压既是占便宜,也是试探?如今这位陈家主显露出一股子狠劲儿,两家怕逼得狠了他来拼命,故而这才收手……”
另一旁支道:“不错,正是如此!”
先前的张家旁支也默然。
若是如此,那瘦死的骆驼果然是比马大的,陈族或许还在许多地方被打压,却万万不至于因此而变得连个阵法师也寻不到。
到此刻,张老三才哼笑道:“那个少年看着年岁不大,却冷静得很,一双眼没什么情绪浮动,这等人必然是对自身的本事极为信任,不为外物所动。他既然是阵法师,又被陈青铜请来,那就定然是在阵法上有非同常人的造诣,而陈铜板儿那厮就算被骗了,可陈家主默许这事,陈族一个管事待他真心敬重,便知他是个有真本事的了。”
张家几个旁支听了,都神觉有理:
“那不如就与从前一般,用灵石把人给砸过来?”
“正是!几百灵石不成就多些,咱们张家有的是灵石……”
“可不能让陈族重新维护起护族大阵来,听闻上一次是将其打得不如从前那般稳当了的。护族大阵久久不维护,迟早要有破绽!”
“到那时,若是两族生出什么纠纷,我张家便有优势……”
张老三听着这些旁支一通七嘴八舌,最终却是摆了摆手:“不必费事了。那人既然被陈青铜以如此厚礼相待,定不是个能轻易撬动的,即便要去撬动,花费也绝不是我张家能承担。与其做这些没什么大用的,不若去找个手法高明的,直接要了他的命,岂不比旁的都强?”
几个旁支听闻,都是一愣,然后抚掌大笑:“堂兄所言甚是!直接将人除了,万事皆休!”
张老三便吩咐:“去找好手。”稍一顿,又道,“找那等寻不出痕迹来的。咱们张家虽跟陈族不对付,面上也要过得去。”
几名旁支都明白其中的道理,都是肃然说道:“堂兄放心!我等一定会尽快将此事办好。”
张老三这才轻描淡写地点了点头,率领众人走了。
回去的途中,一直如同护卫般守在旁边的晏长澜和陆争几乎是同时开口。
晏长澜:“阿拙,那人有些不妥。”
陆争:“叶大师,那厮眉眼阴鸷,心怀不轨,这几日要多加防备了。”
陈青铜在一旁也说道:“不错。那人名为张幼新,是张家嫡系诸子中最为阴毒的一人。莫看他在外对我陈族几度羞辱,但内心恐怕是有其他盘算的。今日不巧,请叶大师出去时正好被他堵住,这想必也非是巧合,而是自打我与小妹归来时,怕是就已然被他盯上了。”说到此处,他不由一叹,“先前我陈族也并非是不曾请过阵法师,但那些阵法师不是被张家以大笔资源策反,就是被用了一些阴私的手段……说来难以启齿,请叶大师来我陈族,其中有一缘由便是叶大师的护身手段极多,不至于被人轻易暗算,我陈族也做下了许多准备,近日来,我陈族除却家主以外境界最高的族老中,有两人已搬到叶大师的附近小住了。平日里叶大师若是出去,也至少会有一位族老隐藏于暗中随行。”
听闻这些,几人越发恍然。
叶殊略思忖,问道:“阴私手段?”
陈青铜说到此处,眼里就有些恨然:“都是那张老三出的主意。”他稍顿了顿,继续说道,“大抵都是些下作之事,但凡只要是阵法师出了门,很容易就被他拿住把柄,到时候即便是阵法师不想被策反,也难以遵守信义……”
叶殊听到此处,略有明了。
陈青铜皱眉道:“如今他看叶大师年轻,想来手段之上,或许是以那等不堪的为多罢。”
叶殊点点头:“我自会防备。”
晏长澜忽而说道:“那人可会对阿拙下杀手?”
陆争也是肃然:“那人心思不正,如今如何行动,难以预料。”
陈青铜一愣:“以往倒是不曾有过……”说到此,他也有些迟疑起来,“阵法师身份高贵,那张老三若是不蠢,应当不至于如此罢?”
叶殊若有所思:“也未必是蠢,若是无人知道是他所为,纵然将我杀了又如何?面上寻不到证据,他便无事。”
陈青铜深吸一口气。
听叶殊如此说,他忽然也难以确保了。
尽管以往的张老三的确不曾下过杀手,但那些阵法师俱是被他撬走,或是被他抓把柄威胁而不得不走……如今的叶大师性情冷淡,不见恶习,也无有什么弱处,那张老三若是发现叶大师用寻常手段无法驱走,突然痛下杀手……是否并非不可能?
陈青铜想明白,便很是歉然:“叶大师,这、这我着实是先前不曾想到……”
他也无意拖累他人的。
叶殊道:“无妨,不必多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