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白英又道:“这些河匪还不能将我温家如何, 晏兄,你与叶大师可在船舱里休息, 亦可出去观战, 必然保你二人安全无虞。”
他这话中有着强烈自信,正是身为温家子弟, 多年来蕴养出来的一种傲气。
晏长澜与叶殊对视一眼。
而后, 两人果然走上甲板, 去观战了。
在前方, 正有一艘瞧着便比温家大船小上许多的河船, 外头也镶嵌了钢铁, 显得很是霸道。在那船上有不少河匪正拉弓射来, 箭矢如雨, 然而在即将碰上温家大船时,就被一群筑基真人打出的法力尽数阻拦在外。
那些法力好似形成了巨大的屏障,不论河匪那边轮番射出多少箭, 统统都不能将其穿破!
十分厉害。
叶殊看一看这些筑基真人的施展, 觉得这里面的确有些妙处,只是消耗大了些。
下一刻,就见这些筑基真人往后退一步, 另外差不多数目的筑基真人走上前, 施展同样的法术抵挡,而先前退下来的那些筑基真人则是就近找了个地方盘膝坐下,吞服丹药打坐调息,恢复法力。
差不多恢复后, 双方再度交换。
几次下来,河匪那边的箭矢也差不多用尽了。
河匪那边也是心急如焚。
因着温家的船大,他们一眼就看出这船上必定有不少好货,也定是有强大的防御,只是他们仗着手里弄来的一种破灵矢威力无穷,才想着要尽快将防御破开,就能上船争抢。
但是没想到,他们将破灵矢都用光了,别说是破开对方大船的防御,就连上面那些筑基真人的法术都没能打开,怎能不焦躁?
下意识的,那河匪的当家人便知道这次撞上了硬点子,当即大声说道:“撤!都给我撤!”
可这些河匪想撤了,被挑衅的温家却是不肯。
只这样一些筑基的河匪,就来找他们温家的麻烦,他们若是不出手震慑一番,岂不是要被人小觑?
紧接着,温白英便厉声说道:“打破他们的船,将所有河匪尽数杀光!”
话音一落,所有温家人都照做起来。
河匪有破灵矢便觉着厉害,温家这边有的却并非只有破灵矢而已。
就有一些筑基真人拿出几块拳头大的晶莹之物,开启了炮台,将这些晶莹之物镶嵌到炮台上的凹槽之中。
下一瞬,一道极恐怖的光柱冲出,直接击穿了河匪的河船!
“冲!”
“杀光河匪!”
在呐喊之中,众多筑基真人只留下少数在自家船上,其余人纷纷腾空而起,直冲对面。
每一个筑基期的河匪都被至少一位筑基真人缠住,而温家还未筑基的炼气好手们也同样气势汹汹,转瞬间已到了对方的船上,各类法术熠熠生辉,和河匪们拼死厮杀起来。
晏长澜瞧着,心里也是一动。
叶殊说道:“若是想去便去罢。”
温白英听见叶殊的话,愣了愣:“晏兄也想试试?”
晏长澜目光落在河匪的船上,说道:“多日不曾出手,有些手痒了。”
温白英便一笑:“晏兄若是想去便去罢,倘若遇上什么危险,自有温家之人援手。”
晏长澜也露出一个笑容,而后也是纵身而起,足底在船舷上一蹬,就如同一只大鹏般,落在了对面的河船上!与此同时,他两手一动,双剑齐出,便朝着一位最近的河匪绞杀起来!
那一位河匪见到有人杀来,正是一惊,但当他发觉晏长澜的境界平平后,就狞笑一声,举起大刀杀过来:“一个小辈也敢出手?看老子摘了你的人头!”
晏长澜并不管其他,他面容冷静,双剑一错,便已打出丝丝雷光。
每一剑,都有风吟雷啸之声!
威力极大。
温白英见晏长澜一下子就挑上一位炼气六层的河匪,心里也是一惊,但他发觉叶殊并未露出任何担忧神情之后,便知道晏长澜当能应付,微微放心下来。
叶殊则看着晏长澜,瞧他如今进境几何。
他自然不会担心晏长澜,因为晏长澜如今的境界也在炼气六层,若是连同境界的河匪也对付不了,岂非可笑?晏长澜自不是个可笑之人,他在对付那炼气六层的河匪时,可谓是游刃有余。
晏长澜的重剑每一次翻转,都能绞碎对方打出的法术,而澜风剑飞快穿刺,能接连打破对方法术的施展。如此大约十几个回合后,那河匪就连连后退,已是不敌,随后晏长澜反手一斩,那河匪的头颅便高高飞起,小命玩完了。
温白英看晏长澜动作利落,举手投足间精悍之极,竟毫无冗余之感,不由称赞:“晏兄的剑法着实高明,似乎在十几个回合中转换了数种剑法,使得天衣无缝。”
叶殊则说:“他欠缺之处颇多,日后还有精进余地。”
温白英听得挑眉:“叶大师好生严厉。”
叶殊淡淡开口:“总比丢了性命强。”
在温白英心里,则对晏长澜高看几分。
他见过的天才不少,不过像晏长澜这样的沉稳的并不多,尤其他知道晏长澜的年岁,就更为欣赏。
若是晏长澜不出什么岔子,日后在道途上必然有不小的建树。
晏长澜杀得兴起,但凡是炼气七层以下的河匪,只要被他遇上都不是他几剑之敌,有时他遇上了炼气七八层的河匪,居然也有一拼之力,甚至还曾经双剑合璧,爆发出一股极强大的力量,将一名炼气七层的河匪杀死!
在杀了有近乎一个时辰后,他才似乎法力将尽,飞身回来,但稍微打坐片刻就已恢复,而后再度过去,再度杀了一通,比一些境界更高于他的温家修士杀得更多更快!
温白英看着,对晏长澜也更有了些信心:“晏兄如今的境界……好像并非是炼气四层?”
叶殊观察过温白英的性情,便应声道:“他炼气六层。”
温白英微微点头,已明白他为何要遮掩境界,却并不追根究底,而是说道:“在同境界中,晏兄比我从前所见修士皆要强上许多,也难怪他有勇气去撞金钟了。”
叶殊道:“他便不是如此,亦要去撞。”
温白英愣了愣。
他听这位叶大师的语气平淡……然而其话中之意,是赞许还是嘲讽?
转念间他也不多思,只说道:“想来晏兄是胸中自有打算……晏兄乃是重情重义之人。”
这一回,叶殊并未接话了。
如今的天狼的确很重情义,而重情义……并无什么不好。
又过了些时候,温家人渐渐将河匪尽数杀光了,那河匪的当家人后悔不已,根本不曾想到自己竟是一次打眼,赔上了自己好容易夺来的家业。
但打眼就是打眼,他既然贪婪要劫财杀人,被人杀了也是理所当然。
晏长澜此刻也回到了船上,他额头上滚落汗水,双目之内却有神光,虽已生得高大矫健,眉眼之间却仿佛依稀能见到几分当初少城主的神采了。
叶殊也愿见他如此,便道:“调息休整罢。”
晏长澜朝叶殊一笑:“好。”
之后的路程便很平静,温家人在河道上这一场杀戮,惊退了好些不长眼的小毛贼。而正如温白英所言,河道上除了那等新出来不知事的,其他匪徒都被打点过,也轻易不会得罪温家。
没两日,一行人便顺利抵达府城。
温家大船停靠在码头上,再有个数里路程便是城门。
城门外也有许多摊贩之类,这些都是缴纳不出入城费,赚些行走之人财物的。而每每有大船靠在码头后,倘若是那等载客的船,就正是他们的生意上门了。
因此,在温家大船刚停靠时,还有许多人用期盼眼神看过去,只可惜很快他们就见到了温家的标识,知道这乃是一个家族的货船,就悻悻然收回视线。
一个家族来人,那往往都是任务在身,很难指望在他们这里做什么生意的……
叶殊与晏长澜跟在温白英身边,一起下了船。
温家修士还要忙着卸货,不过温白英既然把人带来了,也没准备就这样将他们丢下,而是把事情吩咐给自己的心腹之后,就带上几名筑基真人陪同,要送叶殊与晏长澜一程。
温白英道:“就由我来将白蒿叫出来,一同聚一聚。”
叶殊与晏长澜虽有令牌在手,但若是有温白英请温白蒿出来,自是更方便一些,就答应下来,谢过了他。
温白英并不在意。
且不说他已很看好晏长澜,只说叶殊救了他妹妹,让他妹妹免受侮辱,对他来说就是天大的恩情!当初那一千灵币等物是温家给的谢礼,可对温白英而言,这一份人情还远远不曾还完。
如今这些不过是举手之劳,算得了什么?
之后,三人就先去了温家在此地的一个居处。
温白英叫人将信物送到仗剑门,说清了是有客人来云云。
而他们几个,则是倒了茶水,一边饮茶一边等人。
仗剑门中。
温白蒿正好并未闭关,他刚修炼过一阵子,才从居处出来,便被人堵住了。
他眉头微微皱了皱:“章子龟,你又拦着我作甚?”
堵着温白蒿的男子身形瘦高,面庞也瘦削,一双眼阴狠如狼,此刻听得温白蒿如此称呼,怒得几乎跳脚:“说过多少次,我叫章子竜,并非章、章……”
温白蒿不耐烦道:“我管你叫什么,只问你拦我作甚。”
章子竜深吸一口气,冷静下来说道:“听闻你天风十八剑已炉火纯青,我要与你切磋一番!”
温白蒿眉头皱得更紧:“我无意与你切磋。”
章子竜脸色一沉:“你瞧不起我?”
这回是温白蒿深吸一口气了。
他并未瞧不起这章子竜,但着实觉得很烦!
身为仗剑门弟子,日后是想要成为剑修,自不惧他人挑战,也愿意多多与人争斗,故而一开始他被章子竜挑战时,也与其对战几次。但他每一次修行,只要超过两日不出居处,总要被章子竜拦住与他切磋,但每每两日光景进步能有几分?切磋起来也无有多大用处,只是浪费光阴!
久而久之,纵然温白蒿素来好脾气,也对章子竜此举烦得狠了。
若非如此,温白蒿怎会忍不住叫人章子龟?他身为世家子,哪里不识得龟竜之别?只是忍不住要在此事上出一口气罢了。
此刻温白蒿稍微出了气,但对方仍旧要与他切磋,他当真是……
正此时,突然温白蒿带到宗门的一个温家仆从快步过来,禀报道:“白蒿公子,白英公子来了,说是有客人来访,若是你未闭关,便要速速前去。”
温白蒿听得“客人”两字,还未想起客人是谁,却已如蒙大赦,连忙说道:“我无事,这就去!”
至于那章子竜的挑战,还是算了罢。
而后,温白蒿就对章子竜说道:“章师兄,我这里有亲友过来,便告辞了。”
说罢他匆匆带着温家仆从离去,不再给章子竜说话的机会。
章子竜看着他的背影,眉头深深拧起。
但他也无可奈何,温白蒿家有人过来,他总不能还非得让他留下来……
犹豫了一下后,章子竜举步也往外走。
他倒要瞧一瞧,究竟是什么人来了,居然让温白蒿如此急切。
叶殊等人才喝了一盏茶,外面就传来了清晰的脚步声。
几人回头一看,见到温白蒿穿着一身蓝衫,步履匆匆地走过来,开口便打了招呼:“原来是晏兄和叶大师来了,有失远迎,有失远迎。”
叶殊与晏长澜也起身,同他打过招呼。
温白蒿过来与他们一起坐下,拿了杯子倒茶喝下。
温白英见状,有些诧异:“你怎么来得这样急?”
虽说是让他过来,但他不说明客人究竟是何身份,也是让他不必太匆忙之意。
温白蒿苦笑道:“这一次可是堂兄你救了我。”他又连忙补充,“还有晏兄与叶大师,多亏你们这次过来,让我能趁机出来。”
温白英看他,眼里带了些不悦:“发生何事逼你至此?”
叶殊与晏长澜此刻便不多话。
温白蒿则是发觉温白英有些误会,连忙摆摆手,露出个无奈的神情:“倒也并非什么大事,堂兄莫急。”他叹了口气,“有个师兄寻我切磋,实在是催得紧……”
他就将与章子竜之间的事说了一遍,摇了摇头。
温白英不由好笑:“原来如此。你那位章师兄未免也太不会看人脸色,而且切磋虽好,却是要由心而为,与同一人切磋次数太多也不妥当。”
温白蒿点了点头:“可不是么?偏生他说不听,也是没法子。”
两人说了几句话后,就把这个话题揭过去。
温白蒿对叶殊与晏长澜笑着说道:“当年一别,已是许久不见,如今看两位一切安好,我也就放心了。”
晏长澜也笑了笑:“可惜也只是我二人安好罢了。”
温白蒿不解。
温白英就低声同他说了说晏长澜身上发生之事。
温白蒿顿时有些后悔,连忙歉然说道:“晏兄,对不住……”
晏长澜微微摇头:“无妨,我知白蒿兄只是关心罢了。”
温白蒿见他如此,心里也有些不忍。
不说旁的,只说若是他自己遭遇相似之事,仅仅想一想都无比难受,更何况这位晏兄亲身经历,实在是……而且,那胡家也未免太过霸道,小辈之事便该由小辈来解决,以大欺小,真是不要面皮!
然而这些话,温白蒿也未说出口。
他倒不是不愿说胡家不是,而是他很明白,此刻他纵然说出来,也只是揭开晏长澜的疮疤,先前不知也就罢了,如今知道了,自不能如此作为。
沉默片刻后,还是温白英打开话头:“说来此番晏兄来府城,是有事要让白蒿你来帮忙。”
温白蒿立时说道:“何事?晏兄但说无妨。”
晏长澜顿了顿:“是有关撞金钟一事。”
温白蒿顿时愣住。
待温白英在一旁又解释几句后,他才知道,原来晏长澜有意拜入顶级宗门,为此不惜去撞那震死过无数人的金钟!这、这怎么能……
但很快温白蒿就看到了温白英的神情,又见到了晏长澜的眼神,顿时无力。
他明白,晏长澜是下足了决心。
缓缓叹口气后,温白蒿说道:“撞金钟之事我亦知道,但入得那金钟后会遇上何种难关,却几乎极少有人知道。如今知晓详情的大约只有曾经极少数曾撞过金钟,且生还之人所在的家族与那顶级宗门的卷宗罢。”他仔细思索,“顶级宗门内的卷宗寻常人根本无法得见,去那些家族倒还有些可能。不过,上一位撞金钟成功之人也在千年之前了,其余之人更为久远,他们所在家族起起落落,有些已不在了,尚存的……”
见到温白蒿好似忽然想起了什么,温白英便问他:“白蒿,哪个家族还在?”
温白蒿嘴角微微一抽。
温白英见他神情古怪,不由再问:“可是有何难言之隐?”
温白蒿有些无力:“倒并无什么难言之隐……”他揉了揉额角,“……实则,先前拦住我要与我切磋的那位章师兄所在章家,据说许多年前便出过一位撞金钟生还之人。”
温白英也愣住了:“这……白蒿,你如何知道你那位章师兄所在家族便是?”
温白蒿说道:“章师兄在我仗剑门的名气不小,他当初入门时,一些身世就已然被人打探清楚,其家族之事自也如此。若是不说他那个性子,章师兄也算是我门中的风云人物了。”
几人便恍然。
他们先前听温白蒿提起章子竜时那般无奈,只觉得对方缠人,可如今看来,他并非只有缠人这不妥之处,本身倒也是一位才俊。
温白蒿道:“左右我回去后也是逃不过,下回与章师兄切磋以后,我便趁机问一问那撞金钟之事。”他想了想,“若并非什么不能出口的隐秘,章师兄想必也不会吝于言说。”
温白英点点头。
晏长澜则拱手道:“那就有劳白蒿兄了。”
温白蒿笑了笑:“好说。”
几人正聊着。
突然这里的管家从外面走进来,对温白英说道:“有两件事要禀报大公子。”
温白英道:“说罢。”
管家便恭声回答:“第一件事,码头上所有货物已然卸下入库,清点完了,并无差错。第二件事……”他露出一些为难之色,“在府邸之外似乎有人窥探,据府中筑基真人前去查探,发觉对方乃是一名仗剑门的内门弟子,这……”就有些不好处理了。
听到“仗剑门内门弟子”几个字,温白蒿的神色微变。
温白英看向温白蒿:“白蒿?”
温白蒿有些哭笑不得:“这个……说不定……”如此说了半截话,他憋出一句完整的话来,“我还是出去瞧一瞧再说罢。”
语毕,他就匆匆出去。
温白蒿如此姿态,在屋中几人也有些好奇。
温白英便道:“不如我等也去瞧瞧?”
晏长澜道:“也好。”
叶殊亦是站起身来。
于是,一行几人就走出门。
到了门口,他们就见到在府门另一侧,温白蒿正与一人相对而立。
那人生得瘦长,面色有些阴沉地看着温白蒿。
温白英皱眉。
若是那人对白蒿有什么不利……
而后,温白蒿的声音却是传了过来:“章师兄,既然你来了,便进来坐一坐罢。”
温白英的身形顿时一僵。
晏长澜也有些惊讶。
章师兄……
莫非,就是刚才他们正谈及的那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