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重新吃吃喝喝起来,刘泰也没再说政务,看气氛被扫掉了不少,心中不由感叹,下次还是别再吃饭时召集这么多人,一起边商量一边吃饭了。
随着众人一一告退,这时候刘泰叫住荀绰。
荀绰见到刘泰叫住自己不免有些疑惑,但还是等待刘泰的话语。
荀绰看着刘泰行礼道:“大王让我留下来是所为何事?”
当然,荀绰心中觉得也许刘泰想要在今日事上对苏峻稍稍维护。
毕竟自己负责记录刘泰言行,以及梳理史书详细,如果刘泰买买面子,那自己能春秋笔法的地方尽量春秋笔法,这就是史家对于大佬,多少有几分优待。
而刘泰则对荀绰道,“彦舒,我有件事想拜托于你。”
“请大王言,凡绰所能定然竭尽全力!”荀绰对刘泰认真道。
“这也许会成为接下来你以后的重任,编撰好从汉末黄巾起义到天下归晋的史书,写清楚汉,魏,吴三国沉沦起伏,亦要写明司马氏如何无耻洛水毁诺,其后辈又如何祸乱天下!”
荀绰听到刘泰这般的吩咐,心中不由松了一口气。
刘泰并没要让自己曲笔什么,而是让自己认真撰写史书,这就让荀绰放心不少。
刘泰看着荀绰松一口气的样子,还以为荀绰掉以轻心,不由强调:
“莫要小看此事,别得不说,至少汉大将军姜维,到现在为止到底是私兵谋反,还是为了大汉反抗晋廷都还没定论,这些都必须要找到足够证据,做好史家断言才是!”
刘泰看着荀绰认真道,“我们需要辨别历史,更是要正视历史,要让每位为大汉抛头颅洒热血的仁人志士清清白白的留在历史上!”
“属下明白!”荀绰听到刘泰的话认认真真的对刘泰行礼。
历史上,姜维那句“愿陛下忍数日之辱,臣欲使社稷危而复安,日月幽而复明。”此刻还静静躺在旧蜀国成都宫殿的不知道什么角落中。
这时代的人对姜维到底是见到大汉覆灭,所以跟钟会狼狈为奸发生叛乱,还是出于私人利益,所以跟钟会合谋,依旧众说纷纭。
当然,这时代的绝大多数人都认为是后者。
毕竟以司马王朝的人心去揣测姜维,自然硬是要把姜维的行动全部都拖到自己的思维里。
你一个降将对蜀国有什么归属感,伱生活朴素,一心伐魏,难道还真是为了光复大汉,还于旧都?谁相信啊!
肯定是贪恋权势的奸邪,就好像是司马懿,呸,就好像是曹操一样。
这种感觉,就好像是当一个英雄当怀着对党的信仰,真从无到有的建立了一个女校,给女孩子有获得未来的机会后。
对满脑子只有小资情调的人来说,灯塔都没有这样的圣人,华夏凭什么要有这么纯粹真么牛逼的人,必须要把这人给降格到情情爱爱的凡人中,以凸显人性。
而姜维便是如此,至少在姜维的这份书信真正出现前,姜维到底是奸雄还是忠臣,一直都是有争论的。
尤其现在是奸雄的风评更高,理由非常简单,在晋廷这样的舆论环境中,就不允许有忠臣这种东西存在。
因为每存在一个忠臣,那就是对司马氏的讽刺。
而刘泰除了想继续挖掘些三国历史的真相以外,其中很重要的便想还三国以公正。
因为,随着刘泰对史家资料的重视,很快便发现晋廷对蜀汉资料有意删减与打压。
历史上,陈寿所写的《三国志》这段历史,都是以《魏书》和《吴书》为准,对《蜀书》基本上采用能避就避的态度,这让蜀汉资料变得非常稀缺。
显然,晋廷君主也非常明白,对比起蜀汉那充满浪漫主义的治国方式,对比起政局稳定的蜀国朝廷,对比起哪怕灭国后,哪怕降将都想要复国的志向,自己的晋廷太垃圾了。
如果不是曹操给晋廷打下了结实的基础,让晋廷一开始就获得了远超蜀国的体量,那以大汉的政通人和,怕反晋复汉的起义会络绎不绝。
与之对比,《吴书》里都是些江东更烂的模样,自然要留下来好好对比《魏书》,自己统一天下,这才是理所当然,才是文明战胜野蛮。
其实,某种程度上来说,裴松之很好的佐证了这一点。
因为刘宋皇帝让裴松之去补录《三国志》时,出于国统的正义,裴松之肯定需要多多引用《蜀书》的内容进行注释,从而让这《三国志》更加精准,也符合刘宋国统。
但偏偏裴松之找到的《蜀书》只有几篇残片,倒《魏书》与《吴书》保留的很完整。
这样刘宋王朝哪怕是想把自己续上大汉国统,也会变得很难。
所以,三国英雄留给后代的所有记载,基本上都是经过了晋廷重重审核的滤镜产物。
甚至连蜀书,这种更是属于禁书,让陈寿写《三国志》时不予采用里面的内容,全部自己重新起草新书。
即使如此,已被严重过滤过的《三国志》,都掩盖不了当时大汉的浪漫,掩盖不了魏武的雄谋,还有懒得去掩盖的东吴鼠辈。
而刘泰想得就是让荀绰现在就去努力寻找有关蜀汉的资料,让蜀汉成为季汉。
等到这份史书修建得七七八八时,自己的故事也就能套用到季汉后面了。
毕竟当初自己十几岁时跟王弥混,然后跟着刘渊混,那是因为刘渊承接的是季汉的国统,自己可从来没背叛大汉。
自己这些年也很难的,一直都在为大汉复兴而努力,可一直都是大汉忠臣。
要不是刘曜这蠢货背刺大汉,自己也不会顺天伐逆,自己的行为都是合乎礼法的!
自己哪怕杀了石勒,抓了刘曜,还不是乖乖做汉王,哪里有点想当皇帝的意思。
不要胡乱污蔑我啊!
听到刘泰的嘱咐,荀绰点点头,大王这么早就开始为汉史做准备,果然志在天下,自己也需要尽可能的去搜罗有关大汉的史书传记了。
还好,蜀国灭亡距今也不过只是五六十年,一些高寿之人到底还是活着,对很多世家来说,更有收藏书籍的习惯。
别的不说,像羊曼家里怕就是有不少的私人日记,跟魏书中的记载便有所不同。
毕竟凡《魏书》这种官方编撰的着作,那肯定经过一定曲笔,而自己想要的则是较为原始的第一手资料,这可就不容易了。
荀绰想到这里多少期待刘泰能挥师南下统一天下,自己也能从这大小世家中去借阅更多资料来。
很快,随着旧的一年过去,新的一年到来,刘泰也颁布了新年号,叫做绍真元年。
刘泰整个政治集团也逐渐从新年休沐的慵懒节奏中渐渐脱离,百姓们奋力春耕起来。
这时候最繁忙的便是褚翜,因为刘泰政权的绝大多数资源全部都到他身上。
去年初冬夺下河北之地,所以今年年初的春耕是重中之重,只要今年与明年能稳定下来,那整个河北之地,便会被刘泰彻底消化,到时候便能讨伐中原了。
当然,这时候的祖逖倒也想要讨伐刘泰,但随着黄河之上冰块解冻,苏峻舰队出现在黄河上巡视,一副要把黄河变成自己航道的意思,这让祖逖相当忌惮。
对刘泰来说,自己对苏峻敲打,只是希望能够引导苏峻要么去发展钢铁船只,要么去重视林木保护,为将来的船只做好木材储备。
虽然刘泰并不清楚,历史上的郑和没再次下西洋的原因多少也因为可供给制造船只的木材几乎被砍伐殆尽,但短时间内又找不到可以替代的资源在里面。
可刘泰很清楚,以自己未来对海运的重视,华夏现在的天然木材怕经受不住自己折腾。
所以,刘泰对修建宫殿什么的没任何兴趣,只希望能把更多木料给腾出来,然后去大建。
而苏峻却认为自己那次失言,导致自己在刘泰的心中减了分。
再加上一次的整体战略中,应该是自己与王桑去捅石勒的邺城,完成对石勒的包夹。
结果石勒不经打,被刘泰一战击败,这让自己连半分的功劳都没有到手。
所以,苏峻心中还是有一团火的。
今年过年时,苏峻更果断给田禋提上了酒水,表示自己跟你换一换巡防地点,你来负责渤海湾,我来管黄河水道。
田禋自然知道苏峻的心思,也觉得自己立下的功劳足够了,便答应了下来,负责在渤海湾巡逻,而把黄河水道巡逻的任务交给了苏峻。
苏峻接过任务后,那眼睛可是毒辣得很,死死盯着黄河南岸。
说实话他倒非常希望能打起来,只不过非常可惜,刘泰因自己接下来要发展而克制。
祖逖则是不知道刘泰的虚实,再加上司马睿与王导时不时在后方闹出一些事端来,导致没足够机会祖逖完全不想惹刘泰。
毕竟现在刘泰所积累下来的威名,实在是战功赫赫。
哪怕祖逖力挽狂澜,撑起晋廷北方的防御体系,但祖逖却也不敢轻易对刘泰开启战争,。
为祖逖很清楚,跟刘泰交手,只要输了,那刘泰绝对不会给你留下一口气,祖逖对于刘泰那可是忌惮得很!
当然,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苏峻的舰队了。
苏峻的舰队控制着黄河一线,若没解决掉苏峻舰队,那自己去北伐,只要苏峻找到机会封锁黄河,那全军都要死在黄河以北。
哪怕苏峻舰队一年中也就只封锁七到八个月,但这所带来影响,也让祖逖不敢轻举妄动。
毕竟自己要是有在大冬天北伐刘泰,还把刘泰给灭了的实力,那自己还忌惮刘泰的个屁啊,早就已派兵杀到对岸去了。
所以,刘泰与祖逖间倒进入到了相对和平的环境,汲郡与荥阳两处成为刘泰与祖逖间的互市场地。
双方的商人允许来往黄河两岸进行交易,这也让汲郡与荥阳两处城市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繁华了起来。
当然,真的说起来,也是刘泰向着南方出售货物更多。
因为刘泰重视煤炭与钢铁,所以带来的更加高级的烧开水技术,而这便让刘泰拥有更高温度的火焰,这便是带来了很多的衍生物。
像是龙纹瓷器是如此,当然这些奢侈品,也就只是收收智商税,赚不了多少钱。
刘泰真正拳头产品却是两样,一样是食盐,另外一样是《汉书》。
食盐这东西哪怕是私盐,也是硬通货,贩卖食盐祖逖也都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至于刘泰这种大大方方出售的食盐,祖逖更不会拒绝。
至于通过食盐改变金融体系的事情,这东西怕只有张宾死而复生才能解释一二。
而石勒自己也是一知半解,在消息传递缓慢的这时代,纵然祖逖却也觉察不到,石勒被逼得不得不跟刘泰打一场,还是因为刘泰利用盐票抽掉了石勒的流动资金。
若石勒当时不下定决心跟刘泰打一场,等到刘泰来打石勒,怕石勒要一边顶着金融混乱,一边跟刘泰交手,到时候怕更连一点点胜利的可能都没有了。
这东西没有记录,不是真正经历过的当事人是很难体会的。
不过祖逖到底留了心眼,只允许刘泰的盐厅开一个在荥阳,其他黄河以南的区域,祖逖是绝对不会允许刘泰的势力介入的,怕刘泰势力的到来能够对自己带来好处也不行。
因为祖逖非常清楚,对比起因刘泰一路暴力打下来的基业,所以政治体系相对稳定。
但随着去年的饥荒过去,司马睿为了减弱琅琊王氏的影响力,开始重用丹阳尹刘隗、尚书令刁协等亲信,并逐渐疏远王导,这导致了王敦的不满。
作为制衡王敦的重要力量,周访今年刚春来便生了病,这更让祖逖感觉到担心。
所以,祖逖尽可能封锁住刘泰想南下探查的消息通道,不让刘泰知道晋廷的真实情况。
说实话这时候的晋廷内忧外患,就算祖逖却也感觉到了几分心力交瘁,只能拖着疲惫身躯,尽人事听天命而已。
当然,对比起祖逖的严苛控制,刘泰对商人们的管理却宽松许多。
商人们想继续到黄河以北的土地做生意,刘泰是允许的,只是路线与每次人员数量都是固定的,谁在什么地方少了,基本上一下子就能查出来。
而这特地选择的路线,就是要让这些商人切身感受到,大汉在恢复,晋廷在落寞。
随着商人来往,这些消息自然会传递到祖逖耳中,让祖逖知道,只是黄河之隔,隔离的是两个世界!
刘泰知道,只有祖逖自己查到的消息,才最是让他深信不疑的,而只有动摇了祖逖的内心,自己下次征伐时,才有可能逼降祖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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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