群峰寂静,神秘而庄重。
寒风凛冽,枯黄的落叶随风飞舞,轻轻的敲打着车窗。
山梁如利斧倒立,越野车像是爬上牛脊背的蚂蚁,慢慢向前蠕动。
一边是陡坡,一边是断崖,隔着车窗瞟了一眼,苏秀吓的缩回了目光。
惊悸油然而生,晕眩如潮水,胸腹间生出一股闷闷的感觉。
“左……左局,停车……走过去吧?”
左朋犹豫了一下,慢慢的停了下来,几个人下了车。
前面还有车辙印,笔直往前,细细一瞅,苏秀才知道山虽然陡,山崖也很利,但坡很宽,并没有她想像的那么危险。
但实在是太吓人,她宁愿走,也不愿坐车。
左朋在前面带路,三个人跟在后面,翻过了一道山脊,地形霍然开朗。
脚下山势渐平,远处异峰突起,仿佛牛脊背上鼓起一个大包,一座崮岭陡然而立。
再往前,两座山峰斜斜的指着天,像极了两支开岔的牛角。
一辆皮卡停在崮岭顶上,但车里没人。
左朋按了按对讲机“李老师李老师,我们到山上了。”
“有没有看到无人机,我们在这里……记得从东边绕,山势比较平!”
几人抬起头右侧的山峰上悬着一个小黑点,又闪了两下灯。
看着不远,顶多一公里。
左朋回了一句“好,马上到!”
这一马上,就是半个小时以后。
一处避风的山岰里,四个人围坐一圈,地上铺着塑料布,摆着几个自热饭盒。
苏秀顿然愣住这是李定安?
感觉猛然间老了好几十岁……不夸张,她一时间都有点不敢认。
头发凌乱,像是乱草一样的窝在头顶,胡子拉茬,皮肤黑里透红,皴裂的细口有如蜘蛛网,烙满了整张脸。
脖子里裹满了土,嘴唇上的干皮一层摞着一层,五指黝黑而又粗糙,手背上全是深深的血口……
看到于徽音,李定安很是惊讶,端着饭盒站起身。
风“呼呼呼”的刮,眨眼间,米饭上就落了一层沙。
嘴里还含着一口,他下意识的嚼了两下“喀嚓……喀嚓……”
于徽音鼻子一酸,眼泪“唰”一下就下来了。
“别哭,不然一小会的功夫,脸上就能给你吹几道裂口……”李定安忙放下饭盒,帮她擦了一下眼泪,“都说了让你待宾馆……”
手指划过脸颊,有如针扎,眼泪反而流的更快。
于徽音抵着他的胸口,嗓子里仿佛塞了一团布“回去吧……我们回京城……今天就回……”
一下子,左朋心都悬了起来。
李定安哑然失笑野外考古,不都是这样?
当然,也没有谁像他一样,在大冬天顶着寒风,整天在荒无人烟的大山里乱窜。
“今天不行,再过几天吧,元旦就回!”
就像哄小孩,李定安帮她紧了紧围巾,又抱了抱,然后才抬起头,和苏秀打招呼“苏导!”
苏秀如梦初醒,看了看落满沙的饭盒,以及混身是土,像是在草窝里打过滚一样的迷彩服“李老师……这……这条件也太艰苦了?”
“还好!”
李定安笑了一下,“其实带的东西挺多,只是没胃口!”
就这环境,有胃口才见鬼了。
再者,只是吃的不好吗?
这里是牧区,山外的村落也很多,但进山以后,连只牛羊的影子都不见?
说明什么?
这个季节,连牲口都不进山……
风越来越大,饭是吃不成了,李定安嚼着面包,于徽音拧开杯盖,递上了茶杯。
都挺知情识趣,其他人都走远了一些。
“稿子过了没有?”
“过了,二等奖!”
“评委眼光不行啊?”
“你别胡说。”
“叔叔呢?”
“挺好……嗯,妈妈来京城了……”
保温杯悬在了半空“阿姨有没有骂我?”
于徽音拍了他一下。
“再坚持几天,马上就完了!”
她点了一下头,视线又模糊了起来……
……
来都来了,怎么也要看一眼,至少要见识见识,如此艰苦的条件下,能让李定安甘之如饴的东西是什么样的。
苏秀让摄影师架起了单反。
古松林立,树下铺着厚厚的松针。
很软,但不好走,深一脚浅一条,终于捱到了李定安所说的地方。
沙柳和刺玫密密麻麻,半人高的山洞被遮的严严实实。
洞口斜斜朝下,黝黑而又寂静,一侧扔着两把铁锹和一台冲击锤,几堆黄土散落在两旁,能拉好几车斗。
土色很新,还有几块断裂的石板,说明之前山洞是被封住的,李定安来了之后才挖开。
再往四周看松林茂密,灌木如墙,周围连个野兽的脚印都看不到,可见有多隐蔽?
“李老师,你怎么找到的?”
“用罗盘!”
苏秀愕然,不知道再怎么问。
李定安打开手电,在前面领路。
洞口不大,将将一人高,地面相对平坦,洞壁却坑坑凹凹,满是凿刻的痕迹,说明这口山洞是人为凿开的。
但很深,足有二三十米,走到一半,洞内霍然开朗,像是进了酒店的大堂。
洞顶高近五米,方方正正,足有上百平方,四壁都砌着砖墙。
墙上画满了壁画,图案五颜六色,符文密密麻麻,但除了李定安,没一个人能看懂。
再往四瞅看,空空荡荡,就只有四面墙。
仔细瞅了一圈,他们才发现靠北的那面墙上被砸开了一个大洞。手电打过去,洞里隐隐反射着青光。
左朋压抑着悸动,快步穿过墙洞,随即,眼睛瞪成了两个圏
柱子,铜的?
足足有人腰粗。
虽然铜锈斑驳,但铭纹清晰可见。
再往上瞅足足五米的洞顶,铜柱却没顶而入?
再想想之前铁包芯的石柱,最大的只有人腿粗,两米多长……与之相比,那都是孙子的孙子,这才是祖宗!
好似不敢置信,左朋捏着拳头,用力的砸了几下柱身。
“咚……咚……咚……”
声音很闷。
“实心?”
“废话……做了回声波介质!”
手电打向两处剥开的锈皮柱身澄黄,反射着眩目的金光。
左朋嗫动了一下嘴唇,久久无言。
这根铜柱有多长,六米,还是七米?
看不到全貌,左朋暂是不知道,但他至少清楚,这根柱子会有多重至少四五千斤。
不但建在山里,还是山峰的山腹之中?